“程大哥……”等杜虎出了门,卿云随即转脸,捋了捋耳边的鬓发,对程默笑眯眯的开口。
看这灿烂的微笑,程默本能的在心底升起一丝警惕,接着不由有些失笑,他似乎太小看自己了,要说提防,也是她提防他这个危险人物才对吧。
他的声音故意一顿,低低调侃的,“我怎么觉得你的笑容很像……”
“像谁?”王卿云随口问一声。
忽的她心里冒过一个可笑的念头,据说男女搭讪通常都是这样的开始。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有点吓到她了,以至于她的脸色都僵了一僵。
而他敏锐的观察到她的脸色变化,只把它当成心虚。
“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他只是悠悠说。
王卿云失笑的,抬眼。还真不是。她没考虑那么自不量力的事。
“我倒是不介意做黄鼠狼的,它可被不少人尊称为黄大仙呢!有法力,又逍遥自在,只是……”王卿云话音一转,“程大哥看起来绝不是一只可以会被黄大仙吞了的弱鸡呀!”
她的声音低低的,还拖着一个长长的的尾音。
如果不是程默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在屋外哗哗的大雨声中,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个狱卒是个生面孔,他不是来送最后一餐来的,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同时还送了一套官服进来。”
见他不答话,她也不急,只是娓娓道来。
程默不由侧脸看向她。
他的官服当然是那个狱卒送进来的。狱卒进来后他特意的上前搭话,只是为了彼此传递信息。只是没想到却落到了这小子的眼睛里。
“跟踪马车的也是你的人吧!”王卿云的声音依旧很低。
“是。”程默的双眸微微一眯,却爽快的承认。
那是来接应他的手下,只是他不愿意无功而返,就上了杜虎和她的马车。手下自然是要跟随盯梢的,只是没想到很快被杜虎的人发现了。
“程大哥,多谢你的人还在后院放了一把火,吸引视线,也多谢你的人把马匹给放了,让衙役不能轻易追上。”
“举手之劳,不客气!”
“程大哥,不如我们继续合作?”王卿云试探着开口。
程默这样的人,视作敌人是不明智。
况且目前他们也没有利益冲突、深仇大恨。
他们还一同蹲过大牢,一同越狱逃亡,一同躲在这个小院子里……不提共患难之情,他也应该不会拒绝。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他的底,想要借此合作机会可以一探究竟。她没有害人的心思,但不代表她愿意放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不如早点了解来龙去脉。
遇见程默这个神秘又强大的越狱伙伴,她认为是自己的幸运。如果不幸,他只是她的危机。那也不要紧,趁机多多了解他,以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可不料,程默只是轻轻一笑。
“合作?就凭你?”口吻有掩饰不住的一丝怀疑和轻视,“你只是有点小聪明而已,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如果你独自在这里,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是的。如果我独自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她点点头,坦然的。
她知道要说服程默,没那么容易,但还是尝试的。
“如果我独自一人,根本逃不出大牢,更别说躲藏起来,更别说可以活着逃出城外,本该早就做了冤魂的我,对每一位伙伴都心存感激。”包括感激借用了这具躯体的正主儿小卿云。
本来还有些犹豫,毕竟伸冤翻案这事儿看起来难于上青天,但现在王卿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小卿云最后的愿望可以实现——帮助父兄翻案。而这也是为她自己,毕竟现在她顶着王家罪眷的身份呢。
虽然有些不悦,但王卿云还是冷静的,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又道,“程大哥,要做的是一件互助互利的好事。你就不想听一听再做决定么?”
程默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她捋了捋耳边的鬓发,打起十二分精神说服自己不对他发怒。
第一:这里不是可以发怒的地方,第二:怒气于事无补;第三:他明显是官,暗访到这里,还隐瞒身份到了县衙的大牢里,所图恐怕不小,无论是她还是杜虎大哥,都不适宜和他对立。
她心底甚至有一丝不愿意承认的希望,父兄的案子恐怕只有上达天庭才能翻转了,叔父是指望不上了,而他会不会是可以替他搭通天桥的那个重要人物呢?
她发现自己心底有些跃跃欲试。“请给个回答,谢谢!”
“不。”程默干脆利落的。
没料到他如此直接的拒绝,王卿云捋鬓发的手一顿,心一沉。
“你何须和同我合作,我想不出来,有什么好事儿是你忽悠不了杜虎去做的。”他也试探的。
王卿云秀眉一挑,忍不住又捋了捋耳边的鬓发。
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拒绝她?
不是因为之前她以为的她没有合作必要或者说合作价值?
在程默这个外人看来,她和杜虎很娴熟?
“杜虎是盘踞在清凉峰的匪首,每到冬季都会打劫商队,你爹的商队也被打劫过,而且是不止一次。按理说,你见到他这个土匪头子该很痛恨才对。”
“嗯!”王卿云既不承认也不否定的。
他居然连她爹的商队情况都那么了解?她暗暗纳闷。一开始见他对林事功的事情那么了解,她都以为他是针对林事功而来,可现在看来……他对她家的过往居然也都调查了!
那他知不知道她的父亲和兄长是冤枉的呢?如果不是他现在一脸拒之门外的冰山态度,她都想拉着他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他好不掩饰的上下打量她,那目光咄咄的仿佛能穿透她的内心。
她暗暗叹息一声,明智的闭着双唇,虽然不悦,但还是坦然的接受他的审视。
脑海里的记忆告诉她:小卿云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打小是被允许出入父亲的书房的,但是父亲也从不曾向她名言杜虎和他的牵连。
第一次,在得知有山匪打劫自家商队时,卿云还特意亲手煮了疏肝解郁汤送去父亲的书房。可是并没有见到父亲因为失去财货而心情低落,她原以为只是家产丰厚,粮队损失一些,不要紧,但父亲同时又语重心长的告诉她一句——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中间会有深深浅浅的灰,以及许多不得已,要懂得体谅和理解。
再后来接连的在冬季收到自家粮队被打劫的消息,她虽然也有过怀疑,但是父兄都不明言,她也默契的什么都不问。
她一度以为,这是给匪徒的保护费,以保证在其他时候自家商队的安全。然而在大牢里,匪首杜虎不惜自身,故意来到牢狱,费心带她脱了牢笼……
她在感动之余,也隐隐明白了,那是父亲种下的善果。父兄和杜虎的关系绝不是打劫和被打劫的关系。
“王卿云,你家和杜虎关系匪浅嘛!”程默淡淡的。
然而现在被这个陌生人直言的说出这一点,她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她可不允许自家父兄又获一个“通匪”的罪名,无论这结交山匪的事儿是否真实存在,都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