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韩一山迫不及待来到了豆月白的房内,他期待阿婵的答复,又怕听到坏消息。
阿婵不在,豆月白正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的书,看到韩一山进来,起身倒茶:“韩大哥。”
韩一山道:“哎,怎么你个人在,阿婵姑娘呢?”
豆月白道:“她去厨房了,有一会了,估计快回来了,你在这稍等一会。”
韩一山忧道:“月小姐,我这心里没底的很,阿婵姑娘不知想好没有。”
豆月白道:“你们的事我还有一点担忧,明日我走后,阿婵就这样没名没分地留在纳兰府,也不太好。”
韩一山喜道:“月小姐的意思是阿婵同意了?”
豆月白道:“她没说,她只说觉得你和韩夫人都很好。”
韩一山着急道:“月小姐的担忧我理解,我和我娘商量过了,绝对不会让阿婵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住在纳兰府,阿婵要是同意,我们明日便启程回云峦阁,八抬大轿娶阿婵进门。”
没想到韩一山这粗犷大汉,心思却是缜密,替阿婵考虑的如此周全,或许这就是良缘吧。
阿婵刚好在门外听到,心内欢喜。
韩夫人房内。
“夫人,有封您的书信。”
“嗯,好,下去吧。”韩夫人打开信,是她的夫君,也就是云峦阁的阁主韩沉写来的,信中说,下月十八是名剑山庄庄主北宫原的四十寿辰,名剑山庄广发请柬,邀请各大门派前去参加寿宴。因着一些陈年旧事,韩沉至今仍对这个北宫原耿耿于怀,不愿前去,特地写信嘱咐由韩一柏代为参加。
韩夫人看完信,默默了许久,二十多年过去了,丈夫依然对北宫原当年所为无法释怀,如今自己的孩子都到了成婚年龄,那北宫原贵为名剑山庄庄主,仍是孑然一身……
“来人,把韩一山韩一柏找来。”
“是,夫人。”
兄弟二人匆忙赶来,看完信,韩一柏有些困惑,名剑山庄庄主的寿辰,理应由爹参加,就算爹有事去不了,还有哥哥韩一山这个少阁主呢,怎么让自己代为参加。韩一山倒是很高兴,自己最不喜这些人情世故,如今又有阿婵,更不愿意离开,让弟弟去参加最好不过。
韩夫人看看韩一柏道:“你父亲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带了贺礼前去便是。”
韩一山高兴道:“对,你去最好,这个少阁主我做得浑身难受,太不自在,他日回去,让爹把少阁主给你做,有啥事,哥哥我为你打头阵就好。”
韩夫人道:“阿婵姑娘应了没有?”
韩一山满脸喜色,点头道:“嗯,她答应了。”
韩夫人道:“好,那你回去收拾收拾,我们明日便启程。”
韩一柏拉着韩夫人的手,在她手心写道:这么快?
韩夫人笑道:“你哥哥的魂都飞了,早些回去给他准备,成亲是大事,繁琐的很,而且我们云峦阁也是江湖的大门派,必然得周全。”
韩一柏写到:还好,还以为要错过哥哥的喜事。
韩夫人道:“放心吧,怎么着也得三个月才能准备好,你肯定来得及参加。”
“啊?要三个月,这么久啊!”韩一山道。
韩夫人道:“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你从一个小婴儿长到现在这般,三个月就等不得?”
韩一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韩夫人继续道:“民间百姓尚需喜服喜被,灯笼红烛,三跪三拜,更何况你。”
韩一山不好意思道:“是,娘说的是。”
韩夫人道:“你早些回去收拾吧。一柏陪我去花园走走。”
韩夫人韩一柏二人行至假山,听到有两个婢女在山后小声说话,便停了脚步。
“少阁主怎么会看上那个阿婵?不过跟咱们一样,都是个婢女。”
“阿婵好福气,以后再也不是婢女了。”
“你说,论相貌咱俩也不差,每年少阁主来,都是咱俩服侍,怎么都没看上你我。”
“怎么,你对少阁主有意?”
“少阁主高大威猛,性子也好,我自然喜欢。以前听闻,老阁主为他介绍了好些名门正派的千金,他一个都没见,没想到,会看上一个婢女,早知道,我就努努力,说不定少阁主也能注意到我。”
“别做梦了,这种事情跟努不努力一点关系都没有。”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都是命啊,看来我就是做婢女的命啊。”
“我倒是觉得二少爷更好,翩翩公子,又会抚琴。”
“可惜,就是不会讲话。”
“嘘,小点声。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丝毫不影响二少爷在我心中的形象。”
“原来你喜欢二少爷啊?”
“
“这叫仰慕!我才不像你尽做白日梦。”
“好啊你,拿我取笑。”
两个婢女低声嬉笑打闹一番,便离去了。
韩夫人道:“平儿,一会你将服侍他兄弟二人的婢女召集起来,训诫一番,不得背后非议,好好尽婢女的本分。”
贴身婢女平儿道:“是,夫人。”
韩夫人道:“柏儿,那郑公子好像也是前往名剑山庄。”
韩一柏点点头,在韩夫人手心写道:父亲让我去参加名剑山庄庄主的寿辰,有点不太合适吧,感觉不把名剑山庄当回事,庄主心里怕是会有介怀。
韩夫人摇摇头道:“不会的,他不光不会计较,还定会把你奉为坐上宾,好好招待。”
韩一柏写道:为什么?
韩夫人叹口气道:“这都是20多年前的恩怨了,如今一切都好,就让那些往事随风吧。”
韩一柏很想知道20面前发生了什么,既然韩夫人不愿提,他也不便再问下去。
韩一柏写道:我想和郑公子结伴去。
韩夫人道:“他也是去贺寿的么?”
韩一柏摇摇头,写道:拜师。
韩夫人道:“那郑公子和月小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出门在外,有些说辞不能全信,也不能轻信他人,你要谨记。”
韩一柏点点头。
第二日一早,豆月白,郑元威,程枫和韩一柏辞了众人,前往平阳,送别的人里独独少了阿婵,豆月白没让阿婵来送,她怕阿婵一掉眼泪,她会不舍得和阿婵分开,也怕忽然改变心意,耽误了阿婵的姻缘。
三名男子骑马,豆月白坐在马车内,红着眼眶默默不语,不大的马车内,还堆着韩夫人和阿婵给准备的包裹,和一些贺礼,占了不少地方。
从此山高路远,不知道能否再见到阿婵。现在开始,自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一行四人,车马不停,很快就出了奉州,直奔南边而去。
阿婵躲在房中哭了好久,韩一山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坐在旁边默默陪着。
待阿婵止住了哭泣,韩一山忙差人取了温水毛巾给她。
阿婵道:“我们今日是不是也要启程?”
韩一山道:“是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阿婵擦擦眼道:“什么时候出发?”
韩一山道:“随时都可以,我看你心里难过,旁他们等着呢。”
阿婵道:“韩夫人也在等着我么?”
韩一山道:“我跟娘说了,等你心里好受点,我们再赶路。”
阿婵有些坐不住了:“这真么好意思,怎么能让夫人等我呢。我们,我们走吧。”
韩一山笑道:“不打紧,也不着急。”
阿婵道:“快走吧,那么多人等着我们两个,时间长了,让人非议,快走快走。”
纳兰扶门前阵仗不小,十几名护卫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还有三辆马车,其中两辆马车上满满当当的装着大小箱子。他们拜别了纳兰老庄主夫妇,走下门前的台阶。
阿婵上前扶了韩夫人,韩夫人摆摆手道:“这些日子在纳兰府住着,浑身都变懒了,我骑马活动活动筋骨。”
韩夫人一踩脚蹬便翻身上马了,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帅气潇洒,阿婵既惊叹又羡慕。
韩一山看着阿婵惊讶的样子,道:“咱娘是纳兰府的独女,自幼习武,当男儿养着,骑马舞剑都不在话下,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阿婵敬佩道:“我从来不知女子也可以这般英武,以前只在戏文中听过,今日可是大开眼界。”
韩一山道:“你要是喜欢,回去我也教你几招,以后你可以自己骑马,不用羡慕咱娘。”
阿婵点点头道:“学不成韩夫人这般,学个花架子也不错。”
韩一山摸摸她的头道:“走吧,该上车了。”说完一把抱起阿婵将她放上马车,这个韩一山真是一点都在意别人的目光。
阿婵坐在马车内,心里感慨颇多,自己用了好久从长安来到了奉州,一路艰辛无比,如今却要从奉州途径长安去往云峦阁,而这次却是坐着舒适的马车,还有不少护卫,真是天差地别。
阿婵掀开马车窗户的帘子,一眼便看到与马车同行的韩一山,他骑在马上,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一扭头,与阿婵四目相对,咧开嘴笑道:“我就在你旁边,有啥事随时叫我。”
阿婵点点头,放下帘子。
午时,沿路没有碰见村落,豆月白一行四人,只得找了遮阳的地方稍事休息,好在带了不少水和食物。
程枫将马拴在附近的树上,让它们自行吃草,他手中绑着绳索,猛地一回头:“谁?”
他四处看看,没有人影。
拴好马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便道:“刚才好像感觉有人,我一回头啥都没看见。”
郑元威道:“今日出门时,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被人盯着,四处看了,却不见人影。”
突然,韩一柏摆摆手,几人都禁了声,竖着耳朵,仔细分辨着。
郑元威起身,紧了紧手中的剑,轻轻向前走了两步,面向一颗百年老树,喝道:“什么人!出来!”
韩一柏和程枫将豆月白护在中间,也紧盯着前方。
“哈哈,诸位施主何必这么紧张。”树后转出一个披着袈裟戴着佛珠的胖和尚,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程枫气道:“你一个出家人,鬼鬼祟祟躲在树后干嘛?”
唯有韩一柏心内惊叹,如此胖的和尚,步履如此轻盈,怕是功夫非浅。
“老衲云游四方,今日不巧没有化到斋饭,看到你们才跟上来,看看几位施主可否施舍些斋?”胖和尚道。
郑元威放开手中的剑,道:“大师过来坐吧。”
程枫小声嘀咕道:“胖成这样,也不差这一顿斋饭,怎么如今寺庙的伙食这么好了,吃得滚瓜溜圆。”
豆月白和韩一柏差点笑出声来,只得别过头,强忍着。
哪想那胖和尚耳力甚好,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他却不恼,笑眯眯道:“这位施主,可曾见过寺中的菩萨?无论观音,还是佛祖,或是各路菩萨,都乃慈眉善目,度世间疾苦,这叫佛象。”
郑元威道:“不得对大师无礼,不知大师法号。”
胖和尚笑道:“贫僧来自灵岩寺,法号不了,你们叫我不了和尚就成。”
豆月白道:“大师这个法号好生有趣。”
程枫道:“不了,不了,不得了,这名号还带自夸的。”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什么样的脑子,居然有如此奇特的想法。
不了和尚道:“施主误会了,当年入寺时,师傅说贫僧尘事虽了,心结未解,特赐了不了这个法号。”
郑元威道:“既是与俗世还有难了心结,为何出家?”
不了和尚叹口气道:“贫僧年轻时,心性飘忽,犯了大错,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愧悔至极,削发为僧,只为忏悔赎罪。”
豆月白道:“原来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师还未放下。”
不了和尚道:“斯人已矣,这一生都放不下。”
程枫道:“这么看来,你还算是个好和尚,够坦诚,来,喝一个。”
郑元威拍掉他举着酒袋的手:“出家人不许饮酒的!”
程枫搓着手道:“不好意思,一时兴起,给忘记了,大师莫要生气。”
不了和尚笑道:“无妨无妨。这位小施主好像不爱言语。”
豆月白道:“他讲不了话,但是可以听见,大师有话就说吧。”
不了和尚道:“贫僧未出家前,跟着一位故人,耳濡目染了不少医术,不知可否让贫僧一试。”
几人互相看看,不知这突然冒出来的和尚,是否可信。
不了和尚笑道:“阿弥陀佛,是贫僧唐突了。”
豆月白囫囵道:“大师不晓得,已经有郎中为他看过,说他这乃惊吓所致,病在心,无需治疗,机缘巧合时,便会自愈。”
不了和尚道:“原来如此,贫僧受教了。不知几位怎么称呼?”
郑元威介绍道:“我姓郑,这位是月小姐,这位是程兄,这位是韩兄。”
不了和尚道:“阿弥陀佛,能和几位相遇,真是有缘。”说完,若有似无地多看了韩一柏几眼。
几人吃饱喝足,休息片刻后,便于那胖和尚不了和尚告别,继续上路。
不了和尚看着他们向南行去,心里道:眼看着这几人从纳兰府中出来,直奔南去,不知几人与纳兰凝霜是什么关系?他们四人骑马乘车,害得贫僧一路施展轻功,累得够呛。这四人中,只有一位姓韩的,十有八九是纳兰凝霜的儿子,眉眼间和纳兰凝霜神似的很。他们这一路往南,估计也是去平阳,自己不便再跟着,待他日,平阳城里再和他们相见也不晚。
阿婵这一路,很是轻松,吃喝休息住宿,一应都有人安排好,这是阿婵有生以来最清闲的日子。
马车行了一日,夜晚宿在客栈内,韩一山正在阿婵房间不肯出来:“我想多和你待一会。”
阿婵笑道:“骑马一整天,不累么?”
韩一山道:“放心,我这身板,不累,就是怕你闷。”
阿婵道:“你丫,还挺细心。”边说边起身,将窗户打开一丝:“天气太热了,你也擦把脸吧。”
韩一山接过阿婵的帕子,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香,撩拨得他的心狂跳不已。
一阵微风吹来,桌子上的烛火明明灭灭几次,终是熄灭了。
“别动,我去找火折子。”阿婵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却摸到一副宽阔的胸膛,她急忙往回收手,却被韩一山一把紧紧抱住。
韩一山急促的呼吸在她耳边回响,她想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动,又不敢太大声,怕惊动了外人,她正不知所措,韩一山温热的唇已经覆盖上她,她的脑子哄的一声仿佛失去了知觉。
韩一山贪婪地吻着怀中的人,一刻也不想放开。
当当当!“客官,需要火折子么?”
韩一山和阿婵猛地惊醒,阿婵连忙捂着韩一山的嘴,回应道:“呃,不用了,我找见了。”听着门口的脚步声逐渐消失,阿婵才松口气,她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将韩一山推开,伸手摸到了桌上的火折子。
烛火燃起,阿婵羞得不敢抬头,“快回你房中。”边说边把韩一山往门外推。
韩一山退到门口,轻轻在阿婵额头啄了一口,才恋恋不舍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