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修罗?
鉴真想着。
右手卍解轰击鱼叉的木柄,弹开鱼叉左手招来在南海上救护无数倭人的金刚砵护在胸前。向后倒飞几米之后,重重喘了一口粗气。
王阳明的君子剑在守护着香香,而在水中无数挣扎的倭人在承受香香怒火,有些人祈求着佛祖的垂怜,一些人却在咒骂鉴真的不庇佑,一些人眼神中透露着死寂,缓缓地没入冰冷的海水中。
鉴真自然不会告诉他们自己死去金刚砵也没有守护之力,他们也会死去,因为鉴真还在想着一些事情,他隐约记得那双眼睛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见过。
佛从来不需要解释,因为解释在信徒眼中就是教义,也是异教徒口中攻讦的武器。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死了,而活着的兴龙寺只需要活着的信徒。兴龙寺信佛,但是信徒只需要信兴龙寺就够了。
江流的魔火骤然强了数倍之多!他的师父曾教导他这叫做邪恶。
于是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四年前在津南天嘉湖看到的那双眼睛,那双沉浸在天嘉湖底不曾闭上的眼睛。
“你想杀我。”
鉴真淡淡的说,手中的金刚砵高速旋转。像一朵莲花一样浮出虚影,他摸出一把杵,悟念带来的那把降魔杵。
“我佛,也在等你。”鉴真继续说道。
他的眼里出现一抹复杂的情绪,大概是对于自己当年没有杀死这个孩子的失望,还有让修罗继续存活四年有余自己对于兴龙寺的愧疚。
尽管有金刚砵的压制,但是带着无尽杀意的魔火,已经侵入了他的经脉,带来了难以挽回的伤害。
鉴真脸色苍白,喷出一口鲜血。落在降魔杵的杵尖上,平添了一丝血腥的圣洁。
沙滩上的血红色火焰还在燃烧着,星星点点,就像当年天嘉湖畔夜晚的被火光血光映衬的天空。
江流的神情还是那样沉稳,眼里的野火却有些疯狂。
“秃驴,我跟你说过,我们太有缘了”江流闭上了双眼,身体还是像之前那般像个木桩一样站立着。
“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应该度化你”鉴真淡淡的说道。
“我很感谢那帮强盗把我抢走”江流回道。
“第二次见你,就应该想到,既然是妖风,怎么会那般凑巧,阻我去路”鉴真说。
“你应该感谢那阵妖风,不然那些强盗现在就应该是我的手下”江流说。
“当年师傅当真是看走眼了,再晚一分,我便可以度化你”鉴真说道
“第三次,你们已经想血洗津南伯府了,还谈什么看走眼?”江流嘴角一撇,不屑的说道。
“孩子,你以为你知道的就是真相么?”鉴真皱了一下眉头。“我兴龙寺是为了天下苍生,我佛慈悲,你一个修罗怎么知道佛法之宏大。”
“我是修罗?哈哈哈,我只想有个家,我渴望有个家,而且我已经有了家。尊者,天嘉湖底的秋天很冷的,同样寒冷的还有你那双眼睛,那双透过月光散发着神圣的眼睛!”
“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死,归佛国,平世间。”鉴真淡淡的说着。海里的倭人渐渐没了声息,香香的寒冰也开始向云端喷射。云端的僧人也渐渐不再力敌。而鉴真手中的降魔杵却逐渐变得金黄。
南海畔的秋风同样寒冷,小黑子蜷缩在海蚌里,脑海里突然想起江流总是挂在嘴边的歌曲,不知不觉唱了出来:
灵魂和身份换位
梦,扎着栗色的马尾
喘息声击打着心脏涌动的节拍
胸口,沉醉
温暖的海心棠吞下失望的泪水
任由花蓓埋葬了花蕊
弥留蚕食着等待
孩子捧着花儿枯萎
看啊,
僧侣穿着风衣在世间游说
木鱼呢?
有谁来陪
悸动,飘在天空中
雪,圣洁而美好
空气,凝成命运去回味
家,还在寻找
遥远的天堂
朦胧的乐章逃不出瞳孔的晕染
黑白色,世界
积血铺上生命的琴键
挣扎着,思念破灭
孩子?
在哪儿啊
圣堂的钟声
孕育出死者的生灵
咦?伟大的圣贤调教着智慧
啊,童话啊,单纯
灰姑娘怎会残忍?
你不知道么?
海水凝固起沙滩
麻木才能留住回味
麻雀将鸣叫推给二月
知更鸟死在初春
那,究竟是谁逃过了审判啊
呵,神圣
江流说过,那天晚上,他被推进了冰冷的泥潭,一点一点滑进冰冷的湖水中,岸边燃烧着芦苇杆,他动不了,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寒冷吞噬。
“嗯,青青,青青救了他”小黑子这样想着,但是突然发现趴在江流肩膀上的青青不见了。
青青?
沙滩上的江流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不理会脸色鉴真脸色的变化。
“怒江边,你还记得么?”
鉴真默默地看着江流,他即将完成自己第二轮的进攻准备。他也很好奇,因为他不记得之前怒江道痴大和尚与野花大主教进行刘二公子争夺战的时候有这个孩子,这个李代桃僵逃出升天修罗转世。
鉴真眉头有紧了紧,他突然想起当时自己被野花大主教掌风击出的一双眼睛,自己默然的目光,多了一丝战栗。佛法凝成的菩提眼柔柔的散发出温暖,散了心底的虚念。
“那天,我捡到了一双眼睛……”
江流缓缓睁开眼睛,双眸中赤红的火焰已经变为幽蓝,映衬着月光,鉴真仿佛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