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账外,死寂一般,连军士都憋着一口气。
“十六先生……”悟念开口道。
王阳明很好奇,这时候的悟念会说什么,他很期待自己辩论的首场胜利。他觉得夫子或许会因为他的胜利,允许自己格竹子。至少不再砍司院里面的墨竹。
“那位仲先生,他不懂。”悟念抬头看着王阳明。
王阳明心想,故事似乎不应该这么发展。在他眼中,仲老汉和仲民至少会让悟念心乱,然后低头拾起蒲团合手离去。静了半晌,“你入不动了?”
“刚刚承蒙先生福缘,摸窗看了一眼不动的佛国。”悟念放下手中的念珠,开始解开袈裟,他想要打一架,他感觉自己能打了,最重要的是,他被那个故事搅得心很烦。他也很怕夫子,但是他相信王阳明不擅长使用这些手段,与他不一样,
王阳明看着眼前这个宽解衣袍的光头僧侣,“即便你入了不动,你也是打不过我的”
“我想试试”悟念说
“可以,但是出云,就不要试了”王阳明道。
“出云未在佛国,乃不详之地。我寺大和尚早有预言:出云不详。废帝朱默年间被权臣蛊惑导致天下动荡可全因进兵出云所至。我佛赐其轮回,善哉善哉。”悟念盘了几颗佛珠,“先生,佛国厌恶杀业,不可再现泰坚这样的事情了。三思”。
“大师兄当年所做,我不甚清楚,但夫子说大师兄没错,二师姐也说大师兄没错,三师兄也说大师兄没错,我司院经历过当年事情的人都说大师兄没错,想来大师兄是没错的。”
王阳明看着书桌那边的悟念,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那么有错的就不是大师兄。”
“而且夫子常说,理教,总归是要讲个理字。”
若当年燕宁二王不反,西南两方军队按时而归,天下早已承平多年。这件事一直是理教众人的心结,佛、道两宗乱政,天下大乱,以致百姓流离失所,最重要的是,大司院不得不由大都迁往京都。泰坚大师兄,名曰大都司,实则囚于大都至今已过三十余年。
“阿弥陀佛,施主,你不懂”悟念纳手起身,宽大的衣袍缓缓落在蒲团上。
突然,帐外蝉鸣声大作,门外的军士双脚覆地,无法动弹。
他面色剧变,闷哼一声,抢先出手!枯瘦双手在胸腹间一展结了个手印,手掌上斑驳血痕无由而出,似两朵深冬红艳腊梅花,念力隔空喷涌而出!
中军帐内的空气被念力充满
无数如暴雨般的念珠,从军帐内围爆射而出,嗖嗖作响,瞬间衬得呼啸风声消失无踪,显得格外恐怖。距离念珠阵还有一段距离的王阳明第一时间卧倒。双手一凝,座椅后的君子剑轻吟而出,在阳明手中打了个剑花落入掌中。酒壶跃起迎上空中的壶盖,盖紧。
念珠狠狠地击中酒壶,发出像战鼓般的沉闷撞击声,却比最疯狂的战鼓更加密集更加恐怖,壶中的美酒发出闷嚎,而那些不幸被溅出的酒液不像想象中那般狠厉,痛苦地倒地翻滚悲鸣。
王阳明舔了舔刚刚被酒精刺激的有些发麻的嘴,用剑舞出一个屏障,掌心里不知何时冒出了很多汗水,湿漉漉一片不知道是酒液还是汗水。他有些后悔惹恼了疯和尚,倒不是怕,端是他想起了,落雨巷丢了叔叔,又被剃了光头的小和尚。
十九年前,他也和小和尚打了这么一架。
悟念脚下蒲团升起开始旋转,仿佛一道巨石,事实证明二维平面的物体,在领悟一些高层次的境界后不管不顾的宣泄是很恐怖的。
巨石呼啸裂空高速袭来,半途中有帘幔触着一丝便粉碎,沿着一道弧线,无可阻挡地穿越数米的距离,准确而冷酷地击中酒壶构成的第一道结界,只听得轰的一声闷响,酒壶飞速后腿,残余的气波炸散了数米外的兵器架,砸死了一只偷听却来不及逃走的老鼠。
阳明手中的君子剑又开始轻吟起来,似是要出鞘一战。
他已经不动了,应该不算欺负人了吧。王阳明这样想着,头发动了起来,就像黑色瀑布清布袍子上不停流淌,而胸前那把穿梭的君子剑则是嗡嗡鸣叫,鞘内的剑身不停碰撞着内壁,似乎急不可耐想要出世饮血。
瓮……瓮……瓮……锃!
锃的一声清鸣!
泛青的长剑自行脱鞘而出,剑芒锁身,悟念的身体开始僵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