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玥轻轻摇头,她的发饰早已不知所踪,青丝披散肩侧,看起来有种凄美之态。
“我没事,多谢公子搭救,我须得立即回去……”
她说着,想要支起身子,但是怎么也使不上力。
张行书皱眉道:“不可,他们在到处找你,若现在回去,岂不是羊入狼口?”
司玥眼眶发红地看着张行书,虚弱道:“我不能舍弃她们。”
张行书知道她说的是澹香亭的姑娘们,可画舫失火时,除了绿荷,她们没有一人愿去搭救司玥,张行书越想越觉得生气,愤声道:“你可知昨晚,她们只顾自己逃命,没人在乎你的死活?”
清泪从司玥双颊滑落,她先是沉默半晌,依旧不屈于眼前的形势,步履浮虚地站起身,顷刻摔倒在石头上。
张行书无奈地来到她身边,扶着她靠在自己肩侧。
司玥从未与男子这般接触过,她吓得僵在那里,忘记了挣扎,继而用微弱的力气试图推开张行书。
“你……你放开我。”
张行书闷声不语抓起司玥的手腕,看到她光洁的胳膊蹭出血痕,还沾了许多碎石。
他不顾司玥的抵抗,将她胳膊举到嘴边,为她吸去伤处的泥污。
司玥以为张行书欲要轻薄她,彻底慌了神,挣扎时一不小心扇在张行书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让气氛有些凝固,张行书口中满是血腥味,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那茫然慌张又怯懦的目光,勾起他心底的邪火。
张行书伸手捏着司玥嘴角两侧,让她嘟着小嘴,冷笑道:“这里就你我二人,你若不听话……”
听到这话,司玥吓得缩着身子,呜呜地哭出了声。
张行书初见司玥时,她面对李正康的纠缠,有礼有节,气概不凡。
而后与她相处那些时日,司玥所表现的种种情绪,都无法与眼前这哭哭啼啼的女子相关在一起。
张行书只是想吓吓她,没想到惹得佳人垂泪,他面露苦笑之色,又故意板着脸从她指缝间看她伸手拭泪,小声问道:“真哭了?”
司玥没有理他,哭了一会,声息渐弱。
没多久张行书感觉怀中一沉,司玥竟又昏睡过去。
张行书抬头看了看周围,这里荒山野岭,说不定还有猛兽游荡,不宜久留。
他抱起司玥,顺着溪流前行。
走走停停半个多时辰,张行书只感觉浑身酸痛,他带着司玥逃命至此,又一夜未眠,实在筋疲力竭。
山路崎岖,他将司玥护得严严实实,自己满身都是刮伤。
好在又走没多久,不远处的山涧中出现了一座村庄。
张行书踌躇片刻,决定去那村庄里看一看。
山间晨雾弥漫,湿气很重,不知是否时辰太早,那个村庄里竟然一丝声响未传出。
莫说鸡鸣犬吠,周围便是鸟鸣都没有,静得有些诡异。
张行书又累又饿,由不得他多想,径直来到了村庄脚下。
这个村子依山而建,石板小路曲折不平,张行书怀中抱着司玥,双臂累得没了知觉,他只好坐在石头上歇息。
又过片刻,张行书感觉有些不对,伸手轻触司玥的额间,惊觉她生了温病。
先是浸水,又在外面躺了一夜,不生病才是怪事,张行书暗责自己思虑不周,连忙抱着司玥,去往最近的一处院子讨药。
他来到栅栏外面,刚要敲门,发现院门并未关紧,又朝里望去,屋门也微微敞开,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张行书心觉有异,朝里呼喊几声,没有任何回应,不得已他只好推门进院,边走边四面观瞧。
这座院子有三间屋,张行书走近正屋,眯着眼睛往屋内瞥去,隐约看到一团黑影闪过,他心里一突,往后退了几步,忽听屋门吱嘎一声,一只野狐从门内窜出来,眨眼消失在栅栏旁边的草丛里。
张行书苦笑一声,尚未松懈心神,又觉得背后发凉,为何此处会有野狐出现,莫非这里并没有住人?
此念一出,他也不敢贸然闯入,在外面来回踱步,踌躇许久,他才一脚踹开屋门。
门里桌椅板凳俱在,但都东倒西歪,似乎都是方才那野狐碰撞而致。
张行书怀抱司玥,把她轻轻放在竹编的躺椅上,从墙上拿下一柄柴刀,几间屋子挨个逛了一遍,确定此处真的空无一人。
他来不及思索太多,随即翻箱倒柜寻找草药。
山野村落里并无郎中,村民家里都有自己在山上挖的草药,囤积以备不时之需,张行书不多时便找到药柜,从里面称量出治疗温病的药物,又去厨房熬药。
水缸里水是满的,张行书笃定住在这里的人走了不过三两日,他来到院中往四周望去,整个村子的人似乎都已不在,也不知这里发生过什么。
生怕所用的东西沾染疫病,张行书将砂锅水碗等东西烧热水放在锅里洗了一遍又一遍,待他熬好药以后,又亲自给司玥喂药。
看着司玥睡梦中蹙眉悲愁的模样,张行书拿着空空如也的药碗,迟迟不愿离去。
司玥青丝披散,枕在身下,白皙光洁的面容泛出一丝病态的红晕,衣裳松散,修长玉腿舒展在竹椅之上,宛如玉雕般无暇,泛着白皙光泽。
她自幼习舞,腰肢比寻常女子还要纤细柔软许多。
张行书摒去心中旖念,转身去厨房清理药炉,又起锅熬粥,不多时便端着粥碗回来。
司玥半梦半醒间一勺一勺饮下张行书喂下的米粥。
张行书忙碌过后,坐在司玥身旁的矮凳上,趴在竹椅边缘,片刻就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行书猛然醒来,眯着眼向外眺望,日暮苍山远,夕阳斜映入屋内,静谧安然。
可是他再一转头,发现司玥竟然不见了!
张行书又惊又气,他料定司玥走不远,连忙出门去寻。
他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司玥躺在不远处昏迷不醒,他快步上前,将司玥横抱而起,往屋里走去。
“你,你放开我!”
司玥睁开双眸,声音虚弱,她怎么挣扎都无法离开张行书的怀抱,不消片刻便没了力气,只能红着小脸被张行书抱进屋内,轻轻放在竹椅上。
张行书俯身与司玥对视,看着她倔强的模样,无奈问道:“你为何非要回去?”
司玥眼眶湿润,道:“她们不能没有我……”
张行书气极反笑,道:“她们没有你,也能过得很好!”
司玥又想说什么,张行书怒不可遏,捏着司玥两侧的脸颊,让她说不出话。
她想往后仰,被张行书按住,动弹不得。
“放开我……”司玥挣扎良久,口中发出呜呜咽咽的低吟。
张行书无意间对上她凄婉的双眸,骤然清醒,忙把手松开。
司玥拿起一旁木架上的柴刀,坐起身子,顾不得衣裳滑落,将刀横在张行书的颈间,羞愤地瞪着他。
此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两人都能听到对方咚咚的心跳。
司玥握着柴刀,迟迟没有落下。
“你带我回去……”
听到司玥开口,张行书断然拒绝道:“不行!”
司玥好似也没想到张行书会拒绝得那么果断,愣了片刻,把刀扔到一旁,蜷缩在竹椅上,抱着双膝,呜呜啜泣。
张行书看到司玥肩带半挂在手臂上,衣裙满是褶皱,绣花鞋与罗袜早已遗落江中,秀足青脉毕现,指甲晶莹剔透,恍若朝露。
司玥感受到张行书的目光,连忙用裙摆遮住双足,合拢衣衽,羞怒道:“你转过去!”
张行书如梦初醒,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声音嘶哑道:“除了带你回去,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话音刚落,突然听到远处山中有马蹄声靠近,随之还有数不清的稳健又缓慢的脚步声。
张行书心念转动,低呼道:“不好!”
司玥尚未明悟,被张行书横抱而起,她刚要挣扎,张行书沉声道:“你听!”
张行书抱着司玥来到屋外,接着看到不远处山上有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兵马,匆促躲到墙角。
他不知附近还有多少兵马,也不敢大摇大摆从院门出去,不得已只能来到屋后,跨过栅栏,藏身于山间的树丛之中。
张行书透过树丛朝外望,越看越是心惊,这么多兵马,皆身着甲胄,带着明晃晃的刀刃,不似官兵,也不似土匪,到底是些什么人?村子里的人都消失不见,难道他们所为?
随着那些兵马越来越近,张行书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不觉冷汗直冒。
司玥在张行书怀中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攥紧了他的衣袖。
没有多余的指令,山间兵马骤然止步,三五成群分散在村内。
张行书看着几个人走进他与司玥方才所处的院子,脸色一变,转头往山林深处退走。
那几人刚进院子没多久,只听一声刺耳的竹哨声,顷刻聚来十几个人,他们一言不发,四散到附近的树丛之中翻找。
张行书与司玥方才所处的地方顷刻被对方发现,他们当即朝两人逃走的方向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