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没一会,张行书听到有人叫自己,转身瞧见兰儿从不远处匆匆近前。
兰儿松了口气,问道:“少爷怎的独自出来了,小姐让我来寻,还好没有走远。”
张行书被方才那个男子耽搁一会,否则早不知到了哪里,他强笑道:“我就闲逛一会……那咱回去。”
两人返到家中,走进客厅,伍茯苓正坐在上首品茗,听到脚步,她抬眸睨了一眼张行书,搁下茶盏,玉手平放在裙上,佯嗔道:“你跑什么,那事又非不得商量。”
张行书挠挠头,低声道:“我不成亲行吗?”
“自然不可,趁着你爹不在身侧,赶紧将亲事定下,来日他若发火,你可承不起。”伍茯苓想起张行书被打得抱头鼠窜的模样,忍不住掩口轻笑。
张行书丧着脸,支吾道:“可我……可我,我想与白姐姐成亲!”
这话说罢,整个客厅鸦雀无声,丫鬟们低着头,耳朵却竖得老高。
伍茯苓注视着他,半晌才开口道:“不行。”
“为何不行,伍姐姐不是说谁都可以?”张行书争辩道。
伍茯苓蹙眉道:“除了她,谁都可以。”
张行书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那我娶伍姐姐可好!”
屋里落针可闻,丫鬟们仿佛被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伍茯苓伸手扶额,哭笑不得道:“不可。”
张行书仿佛得了理一般,嚷嚷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伍姐姐骗我不成?”
“你……”伍茯苓气结,看着他灼灼的目光,想说的话又止在口中,温言道:“白椴身份特殊,终非良配。”
张行书又硬着脖子道:“你呢!”
伍茯苓摇头,发饰轻晃,喃喃道:“你怎可娶我。”
张行书从未有过地激动,放声道:“有何不可!”
“休要再说。”
看到伍茯苓神色渐冷,张行书也回过神,吓得额上生汗,低头不语。
“你爹择的那位才是良配,此事莫要再提。”伍茯苓说罢,起身绕过张行书,离开客厅。
张行书魂不守舍地呆立在原处,鼻尖还萦绕那抹幽香。
他回到卧房,躺在床上,心里一阵抽搐。
为何要让自己遇见这般出尘绝艳的女子?
成亲?
张行书凄苦一笑,世上还有谁可与她相较?
翌日午时,近乎一夜未眠的张行书这才起床梳洗,他头脑发昏,半睁着眼来到客厅,感觉丫鬟们神色有异,问道:“兰儿呢?”
“少爷……”丫鬟不敢抬头,小声道:“兰儿与小姐去台州了。”
张行书呼吸一窒,他转瞬就猜到,伍茯苓在躲自己。
看到张行书脸色发白,丫鬟壮着胆子道:“小姐吩咐,要我们留下照顾少爷,寸步不能离。”
张行书一言不发,踉跄着走出客厅,坐在台阶上。
“伍姐姐说什么了?”
过了良久,张行书才哑着嗓子问道。
丫鬟立在他身后,开口道:“小姐说……她去台州是为了生意的事,要你不要多想,安心经营酒楼。”
张行书干笑一声:“是吗?”
他说罢,起身往家门走去,丫鬟连忙跟在后面。
“休要跟着,我就在门口逛逛。”张行书顿在原地,目视前方道。
丫鬟期期艾艾,半晌才道:“是,少爷。”
张行书没有理她,自顾往外走。
在门口来回踱步半个多时辰,张行书失魂落魄地低着头,越走越远,再抬眼已不知到了何处。
听街上人声鼎沸,张行书瞧见不远处有个酒馆,在角落中立着,与这喧闹的场景格格不入,他下意识往那走去。
迈步进屋,里面只有掌柜及三两位客人,分落而坐,寂静无声。
张行书随意在一处坐下,唤掌柜上酒。
他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个头戴斗笠的人正闷声喝酒,瞧见张行书之后,其中一人浑身战栗,另一人连忙使劲压着他的手,暗暗摇头。
张行书对此无知无觉,酒来之后,他大口往嘴里灌,两壶下肚,转瞬烧得满脸通红,干咳不已。
掌柜闲来无事,揣手在柜台前站着往街上看,转头瞧见张行书这般模样,好心道:“哪有你这样喝酒的,别呛着!”
张行书没有理他,拿过酒杯,倾满就往嘴里倒,第三壶酒没一会也见了底。
喝酒最忌急之一字,酒量再好也难以招架。
辛辣之气上涌下窜,张行书皱着眉头,伏在桌上,神情萎靡。
那边的两个人,余光一直在他身上,满是凶厉之色。
如此过了一炷香功夫,张行书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趴在那里胡言乱语。
掌柜的看了他一会,走到跟前,推了他几下,问道:“客官,要不你先把酒钱结一下?”
张行书没有理他,动也不动。
掌柜脸上一黑,刚要继续说话,旁边那两个人来到一旁,作势打量张行书一会,其中一位故作惊讶道:“这不是张公子?方才没有瞧见,怎么喝成这样?”
另一人的脸从帽檐下露出,竟然是崔远!
崔远满脸狞笑,开口道:“是啊,不如我们送他回去?”
先前那人掏出银钱,递给掌柜,笑着道:“这位是我俩好友,酒钱在这,我们送他回去。”
掌柜拿钱掂量几下,没做他想,也不愿留个醉鬼在这,欣喜点头道:“客官请便!”
两人对视而笑,俯身一左一右架起张行书。
还没走出酒馆,崔远就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虎视眈眈地看着张行书。
旁边那人赶忙呵斥一声:“前边!”
有一队城守兵沿街巡视,刚好走到附近,瞧见三人形迹可疑,迈步过来。
什长一脸肃容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崔远没有说话,压低帽檐,旁边的人赔笑道:“我们刚从酒馆出来,兄弟喝多了。”
什长望向后面的酒馆,又仔细打量了几眼张行书,似乎在思索什么,挥挥手让三人离去。
“中间那个是谁,为何这么眼熟?”什长摸着下巴,喃喃道。
旁边的人小声道:“那不是张公子?陈少爷的好友。”
什长捶一下掌心,恍然道:“是了,我就瞧着眼熟。”
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什长神色愈发不对,朝旁边的人道:“先前右边那人压着帽檐,瞧不见全脸,但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么一说,周围诸人也都思索,俱都点头称是。
“是不是陈少爷要抓的那个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什长扭头就跑,众人紧随其后。
回到先前那个地方,哪里还有三人的身影?
什长没有停步,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此时在城中的一处民宅里,张行书被丢在地上,呼呼大睡,崔远和另一人摘下斗笠,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你若杀他,黄泉那边定不会饶你。”对面的人低语道。
崔远闻声,狠戾一笑,扒开衣领,前胸后背全是鞭痕,他指着外翻的伤口道:“那这里呢?”
他又扬起包着白布的右手:“这呢!”
对面的人毫无表情道:“说到底还是怨武当那娘们,她为何如此厉害,溟泉在此地的势力被废除殆尽,竟无一丝还手之力。”
提及此事,崔远也沉静来,闭着眼睛道:“我已成废人,唯今只有夺来黄泉信物,献给主人,才能博得出路。”
对面的人摇头道:“糊涂,黄泉之主尚在,纵是你得了信物,又能隐瞒多久?谁不想集齐九泉信物,开启秘库?但是为何从没人提过此事,你就未曾想过?”
“为何?”崔远被问得一愣。
对面的人继续道:“秘库只有狱主知晓在何处,如今各泉之主因刑符而焦头烂额,命都要没了,谁还在乎秘库?再者九个信物,缺一不可,泉主各有心思,岂会同聚去寻秘库?”
崔远脸色发白,美梦破灭,牙咬得咯咯作响,恨恨地看对方一眼,掏出匕首一下扎在张行书肩上,鲜血顿时染红衣衫。
对面的人冷声道:“劝你一句,黄泉信物不是你我能觊觎的东西,上面有那么多人,哪轮得到你来争夺此物?”
崔远嘶吼一声:“别说了!”
那人不依不饶道:“这位若是死了,整个溟泉都得受牵连,你好自为之。”说罢,他起身走出大门,消失在院中。
崔远死死盯着张行书,神色不断变换。
先前他抢夺信物,就是想一步登天,确实未细加思虑。
忽听声音传来,只见走的那人慌张折回,匆忙道:“快走,官兵来了!”
“什么?”崔远目光在大门和张行书身上来回扫视,终是锤了下椅子扶手,起身逃离。
陈轩率十几位城守兵进屋的时候,看到躺在地上的张行书,连忙唤医官过来给他诊治。
好在匕首扎得不深,医官上药包扎后就退到一旁。
“搜到什么?”陈轩脸色阴沉,没有回头,问身后的人。
“回少爷,这里什么都没有。”
陈轩闻言,沉吟一会,想起上次张行书受伤,怕家里长辈担心,宁可走回去也不愿坐轿,开口吩咐道:“把张大哥抬去我那,派人去他家中知会一声,休要说他受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