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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大概出生在五六十年代的男人都喜欢喝酒。也许是他们的那个时代没有现在这么丰富的娱乐方式,除了喝酒搂着老婆孩子睡觉能够安慰劳累的身体之外,别无其他了。

王一志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酒精爱好者”,他从十几岁没了父母,是靠姐姐和四邻的拉扯长大的,他一辈子想着他们的好,毫不吝啬的为他的恩人付出一切。村里的同龄人都喜欢到他的“别墅”里玩,他们经常从家里偷着带酒来,有的伙伴则偷点花生米,咸菜,或者从别人家的菜地里拔点葱,一场酒局就攒成了,他们常常会喝醉,醒酒后说再也不喝了,忒难受;但这样的话往往是没什么用的,时间久了,不喝点酒还觉得不舒服,于是喝酒就成了比吃饭还重要的事情,甚至有人一天要喝很多次,每天都沉浸在酒精的麻醉里,脚踩祥云,似乎那才是生活的真谛。

王一志的酒主要来自于别人的赠送。他懂得的东西多,经常帮助邻居们干活,又从来不收取报酬,邻居们知道他爱酒,就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用酒表示感谢,王一志的小屋里便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小伙伴们不用从家里偷了,有的还趁王一志喝多的时候往自己家里“偷”,反正王一志也没数。

后来王一志经人介绍认识了陈芳,结婚前在准岳父的帮助下盖了四间房子,把陈芳娶回了家。

王一志对陈芳和陈芳的娘家人一直是心存感恩的。在王冲出生后,他只要喝了酒就会跟王冲讲帮助过他的人,讲王冲的姥爷对他们王家的好,要求王冲长大后报答他们的恩德。王冲从小就接受父亲的“教育”,这些事情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深深的根。

王一志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尤其是喝了酒,不管与他有关无关,他都会走上前去,非要给人家“明辨是非”,得到帮助的人对他“感激涕零”,被他“批判”的则怒目圆瞪,恨不得揍他一顿。有一年王冲的一个堂兄在部队上提了干,被部队首长相中了,要把女儿许配给他,但他当兵之前已经在家里有了婚约,权衡之后,堂兄决定“人往高处走”,已经婚约的人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聚集一干人马杀气腾腾而来,家具砸了,被子撕了,粮食倒进了厕所里,门窗拆下来烧了,堂兄的家人自知理亏,一直没有阻拦,任他们随意折腾。这帮人以为捏到了软柿子,越发嚣张起来,不仅摔砸烧扔,还在堂兄家里摆起了灵堂,这就激起了王家人的不满,那天王一志刚好喝了不少的酒,他闻听此事光着膀子抄起铁锹直奔堂兄家中,那帮人正在嘻嘻哈哈的吃饭聊天,见一个光膀子的强壮大汉气势汹汹杀将过来,顿时乱了阵脚,一个个抱头鼠窜,逃之夭夭了。

喝酒有时的确能成事,但也会误事。王一志十九岁那年曾报名去参军,结果到了体检的那天他跟几个小伙伴一起喝酒,错过了机会,这也成为他的一个遗憾。

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的遗憾。有些遗憾是终生难忘的,比如错过的爱情,有些遗憾只是在当时痛了一下,很快就忘记了。

而此时的王一志,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到了这个时候,家人才知道他的血压已经很高,血液的粘稠度也远远超过了标准,经过五天的治疗,王一志基本恢复了健康,出院前医生一再叮嘱,回家之后要戒烟戒酒,要少听肉多吃水果蔬菜,要适量运动,要定期测量血压。王冲专门买了一个本子把这些都记了下来。王一志说话还不是很利索(前面忘了告诉大家,王一志中风后失语了),一句话大半天还说不完,当王冲问他还喝酒不,他讪笑着说:“喝……喝……”

“还喝?”陈芳急了。

“喝……了……不……不……”王一志的脸涨得通红,结巴得更厉害了。

“我爸的意思是要是再喝酒还得来医院,是不?”

王一志赶紧点头,嘴里也说着“嗯,嗯……”脸上也舒展了。

“还是你儿子懂你……”

“那是,俗话说的好,父子连心嘛……”

“我只听说过母子连心,十指连心,今天头一回听说父子连心……”

“母子能连心,那父子当然也可以,是吧,子豪?”王冲转头问他的儿子,王子豪以为爸爸叫他,就颠颠的跑过来,坐在了王冲身上。

一家人收拾好东西,王冲开着车回了他们的小家,这是李研惠的意思,她觉得爸爸刚刚出院,还需要打针,在临苍住着更方便些。王一志是头一回住在儿子家,还是因为生病,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吃了晚饭就回了房间。王子豪跟奶奶爸爸妈妈坐在客厅看电视,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就问爸爸爷爷去哪里了,王冲指了指卧室,王子豪小跑着去敲门,大声的喊爷爷,王一志只好打开门走了出来。

像王一志这种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最让人担心的是复发。其实李研惠让他们在临苍住,也是为了万一出现问题可以及时赶到医院,虽然她没直说,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在此之前李研惠也曾让他们老两口来城里住,王一志一直不来,他也不是不想来,他也愿意每天能看见儿子和孙子,每天能陪着孙子玩,可是,跟他们住一起毕竟不方便,城里的房子干什么都在屋里,房间与房间之间只隔着一堵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们老家的大院子多敞亮呀,大堂屋是客厅,小堂屋是卧室,东厢房也是卧室,太阳暖暖的照在院子里,晒被子,晒衣服多么方便呀;厕所在院子的东南角,与卧室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南墙外面的空地上还可以种些时令蔬菜,夏天种黄瓜,豆角,茄子,小葱,初秋种土豆,深秋种白菜,冬天则种菠菜。吃了午饭,约几个老哥哥老弟弟围坐在一起,打打扑克,聊聊天,啦着东家长西家短,王二麻子爱刷碗;有时候也会打响“战争”,原因不过是一个玩笑或者一句话,他们“认真”打架的样子让围观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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