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越滚越厚,将两人笼罩在阴翳下。
铂恩没有回头,也没往前走。他微微眯着眼,神情似笑非笑。
“我没有队友了,魂名也不适合单打独斗。”
福罗姆见他停下脚步,匆忙站了起来,声音恳切地说:
“你魂名很强,但是左手脱臼,一定对行动又影响。如果我们两个合作,取长补短,一定能安全第三轮选拔的!”
看铂恩还是没反应,福罗姆干脆跑到他面前,迫切地盯着他,下了狠心地说:
“路上如果找到兽牌,我们平分;或者你要先找默示柱也可以,只要你答应和我组队就行!”
铂恩短促地笑了声,握紧了黑针袋的背带,金黄的眸子盯着福罗姆,扬起轮廓利落的下巴,不紧不慢地说:
“你偷看了我的袋子了吧?”
——越是避而不谈,越说明心里有鬼。
“我……”福罗姆涨红脸,往后退了两步,犹疑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实话不实说,我怎么相信你?”
“我怕……如果说了,会引起你的防备。”福罗姆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辩解。
“我也没有队友了,自然要对他人有所防备。”铂恩直截了当地说。
“是么……”福罗姆抿着嘴唇,神色低落。
“三个条件。”
“什么?”
福罗姆抬起头,几秒后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咧开了嘴,点头如捣蒜:
“你说你说!”
“第一,我拥有战术的决定权,后续遇到其他队伍,是跑还是打,怎么处置他们全权由我决定。
第二,我只会寻找默示柱,中途可以收集兽牌,但不会涉险行动,一切以默示柱优先。
第三,我不会透露我的魂名信息,你也无权过问。
如果这三点你都做得到,我就同意组队。”
“做得到,我全部做得到!”福罗姆生怕铂恩反悔,忙不迭答应了下来。
“那行,”铂恩抹了抹鼻子,盯着福罗姆手里的肉串说,“给我吧。”
“啊?”福罗姆看了眼手中的肉串。
……半小时后。
“嗝——”
铂恩摸摸肚皮,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这些习性凶狠的怪鸟,肉质紧实鲜嫩,只消烤至金黄,便已肉香四溢,叫人唇齿生津。
烤肉的黑烟往上蹿,似化在半空中的墨。幼兽沾了铂恩的光,哼哧哼哧地趴在地上啃肉。
小东西吃得又快又干净,体型很快涨了一圈,脑袋上也抽了新叶。
铂恩瞥了新队友一眼,福罗姆就坐在边上,尽职尽责地生火、烧烤鸟肉,破烂的羊羔绒外套熏得黑乎乎的也不在乎。
事实上,铂恩一开始也有组队的念头。
福罗姆是樽玻璃大炮,哪怕魂名条件严苛,强悍的杀伤力也是百里挑一的;更何这家伙还展现出了莫大的诚意。
他的冷漠一方面源于昨夜的噩梦;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压价,占据队伍的主导地位。
而这种压价行为,明显获得了不小的成效。福罗姆又烤好了几串野鸟,屁颠屁颠地递给铂恩。
“不吃了,我吃饱了。”
铂恩摇摇手,拒绝了福罗姆的好意。
“那我就不客气啦。”
福罗姆坐在铂恩边上,边吃肉边偷摸着观察铂恩,扔了个话头说:
“不过我没想到,你还特意养了只土熊做晚饭。”
“土熊?”铂恩把幼兽抓起来,小家伙在他手中来回挣扎,“这东西叫土熊么?”
“我给它们瞎取的名字,这种东西跟气球一样,吃得够多,一天就能到半米高;把它头顶的草拔掉,又马上变成小孩子。
不过要是把它杀掉!它的身体可就定型咯。”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福罗姆的话,在铂恩怀里划动四肢,来回挣扎着。
“放心,不会杀你。”铂恩揉了揉土熊的脑袋,对福罗姆说:“我就是把它带着玩的,这东西太黏人了。”
“对!你都不用特意去抓,只要找到灌木堆,把它们挖出来它们就会跟着你。这个好像是叫……雏鸟效应。”
“嗯,挺神奇的。”铂恩淡淡地说。
“对了,我还听说……”
福罗姆没放过这个机会,扯了各种话题跟铂恩聊天,两人的气氛总算融洽了些。
期间土熊就趴在地上进食,体型很快变得和家猫一般大小,身上的几处白斑愈发显眼,头上也长了不少新叶。
“行了,我们走吧。”
铂恩拍拍福罗姆的肩膀,一同踏上了寻找默示柱的旅途。与昨日的荒凉死寂相比,今天的森林多了几分生机。
怪鸟的鸟粪带来了种子,扎根入土,等待萌芽。而怪鸟们的尸体,也引来了食腐、食肉生物的出动,就连河流中也不时传来声响。
两人一路上遇到了豺狗、毒蛇甚至是豹子,自然也少不了伪装成灌木丛的土熊。
跟随铂恩的土熊格外兴奋,一刻不停地进食着,长到了牧羊犬的大小,棕黄的皮毛与白色斑点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头顶冒出细小的枝干。惊人的生长速度,即便是缅因也不遑多让。
“怎么样,没骗你吧。”福罗姆指着扒拉鸟肉的土熊,面带笑意地说。
“别吃了,过来。”
铂恩只一挥手,土熊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用鼻子磨蹭他的小腿,嘴里还咀嚼着什么。
“怎么了?”福罗姆疑惑地问。
“我想扒开土看看,我们找了这么久,连个默示柱的影子都没瞧着。那东西有可能在土底下。”
铂恩用环顾着四周,语气有些不满——他们已经找了一个多小时了,别说默示柱,连跟兽牌相关的东西都没找到。
“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简单。”
铂恩将前方开路的分身召回,而后让分身蹲到一颗树边,挖了浅浅的坑。
少年再度发动魂名,只听“砰”的一声,分身轰然爆炸,光秃秃的树发出一串“嘎吱——”的响,缓缓倒塌,吓得土熊赶忙躲到铂恩身后。
“好像有戏!”福罗姆指着烟雾中的攒动的东西,兴奋地喊道。
二人赶忙上前查看,却发现树底下只是一个虫窝,爬满了黑乎乎的蚯蚓和甲虫。
“切。”
铂恩摇了摇头,福罗姆的眼中也难掩失望。土熊却像见了宝似的,埋进虫窝大快朵颐。
“啧……吃吃吃,就知道吃!”
铂恩咒骂了小家伙两句,继续和福罗姆“炸树”。但是他们的异想天开除了制造巨响,引起走兽混乱以外,并没有丝毫收获。
接下来,两人还尝试了掏鸟窝、看云形、追踪兽巢等方法,却仍然一无所获,两个小时的功夫就这么打水漂了。
“我去,到底有没有默示柱啊。”细皮白肉的福罗姆先顶不住了,拍着手上的泥巴抱怨。
“再找找吧,或许是我们走得不够远。”
铂恩并没有过多怨言,招呼了一声土熊,继续朝着森林深处出发了。
两人心底都有些受挫,他们只知道要找默示柱,却不清楚要去哪找,等于是盲目地在森林里碰运气。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土熊不停地咀嚼进食,偶尔磨蹭铂恩的大腿,让队伍看起来没那么低沉。
蓦地,一棵造型奇异的树,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是一棵树干细瘦的白色秃树,孤立在林地之中,周围的地面干净空旷。
与其他秃树不同,白树的树梢上已然抽了新芽,从铂恩的角度看过去,树干上恰好刻了几个不规则的孔洞。
“福罗姆,看那边!”
铂恩指着远处的白色秃树说道。福罗姆慢吞吞地抬起头,看清了之后,激动地喊道:
“是默示柱,快去看看!”
“等一等,那还不能说是默示……”
“肯定是了,铂恩,快来吧!”
福罗姆把铂恩抛到身后,兀自跑向白树,前后绕了几圈,很快发现了七个孔洞。
“铂恩,快来啊,真有七个孔洞!”他兴冲冲地朝铂恩招手。
只见铂恩正和土熊说着什么,叮嘱了几句,才不紧不慢地跑向他:“我让小家伙在那里等着,免得待会过来又瞎捣乱。”
“别说着这么多了,快把兽牌嵌进去试试吧。”
福罗姆喜不自胜地说着,刚要拍拍铂恩的肩膀,却扑了个空,铂恩走到了白色秃树边上。
“帮我放个哨啊,福罗姆。”
铂恩说着,掏出兽牌塞进树干的孔洞。
第一块兽牌,完整地嵌入了孔洞,让福罗姆激动得攥紧了拳头。
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都完美嵌入其中。
“啧,这个洞有点紧啊。”铂恩手握着第五块兽牌,皱着眉头说。
“用点力,可能是树干缩水了。”
“我试试。”
铂恩咬紧牙关,硬是把兽牌塞了进去,又拍了几下,保证不会弹出来。第六个孔洞有些高,铂恩踮起脚尖,也把兽牌嵌了进去。
剩下的,就是最后一块兽牌了。
第七个孔洞近两米高,在这光滑的树干上,非得要跳起来才能嵌进其中。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期待,铂恩朝福罗姆点点头,从黑针袋中掏出最后一块兽牌,屈膝一跃,准确地将兽牌嵌进去!
七块兽牌,全数置入树干。
林地中一时有些安静,只听地底下传来轰隆隆的响声,让福罗姆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大地缓缓浮现裂纹,两道粗壮的藤蔓以雍容的姿态钻破泥土。
他们紧张地看着两端藤蔓,等待下文。倏地,藤蔓闪电般缠住他们的身体。
福罗姆瞳孔紧缩,正要呼救,口鼻便叫藤蔓紧紧缠住,他看见藤蔓牵引着铂恩的脑袋,猛地往地上摔去。
紧接着他自己眼前也地转天旋,脑袋传来剧痛。他眼前一黑,当即昏了过去。
“啪,啪,啪……”
七块兽牌逐一落地,修长光滑的白色秃树膨胀坍塌,浮现出棱角形体,化成了一名波波头的少女。
地下传出令人牙酸的钻土声,不一会儿,理着平头的少年破土而出,两段挣破泥土的藤蔓萎缩硬化,变成他背部针刺的一部分。
“所以说呐,守株待兔,有时候还是好过无头苍蝇的。”
波波头的少女俏皮一笑,神色轻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