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名骑士返回后，我又跟踪了几次，发现每次都是这种结构：
确定一个队伍全员失败后，最后的伤患不会得到治疗，且所有队员会分送到不同的地方。
后来你们回来了，我就比较少跟踪他们，转而去窃听其他选手，收集赛场内的情报了。”
哲宴的双眼沉浸在阴影中，隐秘的腔调令气氛不由自主地冷了起来。
“难怪你都不怎么说话。”考渥挠了挠肚皮，恍然说道，“你是想说选拔其实很残酷，失败者连治疗的资格都没有是吗？”
他试图令气氛活络些，却发现瑞娜、迪尼和铂恩都蹙紧眉头，神色严重。
“喂……你们都怎么回事啊？”考渥有些慌张，半开玩笑地问道。
“我有一点不明白。”瑞娜抬起头，语气中多了几分认真，“什么叫‘策驰会得到好处’，什么叫‘几个能成功呢’？”
“我也是。”迪尼点了点头，求助地看着哲宴。
“他们所说的‘成功’，可以理解为晋升吧。我们选拔完，大概会成为最低阶的使行，所谓的成功，就是指晋升到通卫，甚至铁骑吧。”
铂恩的指节顶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那‘策驰会得到好处’要怎么解释呢？而且还是‘可能’会得到好处。”哲宴问。
“会不会是……跟我们的魂名有关啊？”迪尼试探性地说着，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摆摆手说：“我也是瞎猜的……”
“不，你说下去。”哲宴注视着迪尼。
“我在想，一次性有成千上万人领悟魂名，什么魂名都有，会不会策驰们想招募一些人，通过观摩、利用他们的魂名来强化自己呢？”
“什么意思啊？”小胖子神色困惑地问。
“我知道了！比如我的魂名是加速跑跳，如果遇到雷尼奥大哥，不断改变摩擦力来训练我，我就能更好地掌握魂名甚至演化，是这个意思吗？”瑞娜竖起食指，恍然大悟地说道。
“嗯……大概是这个意思。”迪尼点了点头。
“有这个可能，策驰会从通过者中选出契合自己魂名的人，利用内部职权，进行自我强化，”
哲宴思忖片刻，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要做好准备接受：山海铁骑内部等级森严，工作条件苛刻，并且高层的权力很大。”
“嗯。”
众人点了点头，连带呼吸声都放缓了不少。
眼下高档崭新的车厢，似乎都化作成王败寇的囹圄，让他们意识到，前方等待自己的并非乐园，而是另一处战场。
这时，铂恩抓到了某个字眼，拍了拍哲宴的肩膀问道：“喂，你为什么要说至少啊？”
“因为在这些领军身上，还存在着第三个疑点。”哲宴扶了扶眼镜，语气异常严肃，“为什么，他们要把选手送到不同地方？”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为了送他们各回各家呗，这可不只是封海城的选拔，是整个山重域的选拔啊。”小胖子理所当然地说。
“真的是这样么？”哲宴的语气很冰冷。
“如果要这么体贴，送选手回到各自的城市；那么又为什么如此残酷，不给失败的选手治疗呢？这不会太伪善了吗？”
铂恩很快参破前后矛盾之处，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在车厢内边踱步边说：
“更何况那些人也讲了，不能一批一批送，要逐个逐个送，这又是为什么？”
“会不会是为了防止闹事啊？”迪尼眨了眨眼，在被众人肯定后，声音也多了几分底气，“怕这些人醒来发现自己失败，心有不甘后聚众闹事，所以要逐个送到不同地方，及时分散吧？”
“有可能诶。”
瑞娜点点头，将线索统统串联起来说：
“按照这种逻辑来看，骑士们会优待通过者，因为通过者不仅是新生力量，还可能对策驰们有所裨益；对失败者则采取分化、遣散的策略，不让他们组成威胁性群体，尽可能节约资源。”
“这倒的确说得通。”铂恩叉着腰，几分感慨地说道：“这些大人物们，眼里只有自己啊。”
“所以哪怕选上了，我们也不能松懈啊。”瑞娜冲着铂恩笑，为众人加油鼓劲：“如果有一天我们坐上那个位置，这种环境就能改变了。”
“等等，这么说来，我们的‘诱饵’不是全浪费了吗？”小胖子脸色苍白，哑着嗓子说：“骑士们不给失败者治疗，那更不会让他们提行李吧？”
“呃……”铂恩耸起眉头，脸色有些尴尬。
“喂，是这样的吧，第一名先拿行李，第二名后拿，失败者直接没资格拿行李，”考渥的语气愈发激动起来，“如果小偷就在失败者中，我们岂不是刻舟求剑了吗？”
“哎啊不就是十九铜币吗？没了就没了呗。”铂恩笑哈哈地说。
“什么叫不就是十九铜？一铜币都是钱！”考渥义正言辞地盯着铂恩，激动地要下车去。
“诶！别去别去，你们俩快拉住他……”
四人很快缠成一团：推搡、拉扯、吵闹、嬉笑，让死沉沉的车厢重新活络起来。
——尽管未来看起来没那么美好，但那也是未来的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享受通关的喜悦。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瞎闹，哲宴都如雕塑般杵着，面色凝重。铂恩只能提议离开车厢，不去打扰怪胎舍友的思考。
“喂，孩子们，你们都饿了吧！”
四人刚刚离开车厢，便看见蓓拉乔朝他们招手，女骑士身边原本空空如也的土地上，此刻正矗立着一棵苹果树。
见其他人还有几分迟疑，铂恩便大大方方地带头过去，望着苹果树好奇地问：
“蓓拉乔大人，这就是您的魂名吗？”
“再等一等哦，很快就能吃了。”
蓓拉指着树冠，笑眯眯地说。
绿叶繁茂的果树枝条，果然很快抽出花苞，雪白的苹果花齐齐绽放，变成嫩粉色后掉落，红彤彤的苹果像吹起的气球，以惊人的速度生长成熟。
“砰。”
女骑士圆圆的拳头撞击树干，几颗硕大的苹果掉落，少年们下意识地接住。
“拿去吃吧，速成品的的味道虽然一般，但至少能填饱肚子。”蓓拉乔把玩着苹果，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
四人向蓓拉乔道谢后，找了日光充裕的地方，晒着太阳吃午饭。
“那个，我看看哲宴吃不吃啊。”
铂恩找了个借口，揣着两颗苹果重回车厢，见哲宴还是雕塑般站在原地，他挑了挑眉头，丢了一颗苹果过去。
“啪。”哲宴单手接住了苹果。
“我还以为，你要开始当神像咯。”
“我只是觉得，我好像遗漏了什么东西。”哲宴兀自说道，拧紧的面部肌肉丝毫没有放松。
“遗漏了你自己吧？”
铂恩大剌剌地坐到边上，咀嚼着甜味稀薄的苹果，含糊不清地说：
“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吧，你的【流浪记】，怎么控制距离变得那么长了？”
“磨出来的，这几天跟踪那些骑士，连着练着就变长了。”哲宴淡淡地说。
“即便距离变长，也不可能一直跟着吧？”
“什么意思？”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吗？当你操纵一个器官时，你会进入高度专注的状态，借由这种忘我状态，你应该能在一段时间内，突破距离的限制吧？”铂恩笃定地说。
“我……有吗？”
“从山阳到山阴，骑士的方位发生了变化，但是你应该听不出来，他们的高度是否发生了变化吧？”
只言片语，让哲宴陡然睁大了双眼，铂恩耸耸肩继续说道：
“在你进入专注状态时，他们必定到达了不同海拔的地方，距离远超你的控制上限。你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掌握的某种‘突破极限’的方式。
而一旦你精神松懈，器官就会立即消失。”
哲宴微微张着嘴，惊诧地看着铂恩，大脑飞速运转，立即发现了自己的纰漏：
“你的意思是说，在单器官，绝对专注的情况下，我能极大提升控制距离；但也正因为对器官的绝对专注，我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进入了这种状态？”
“也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铂恩的瞳孔中闪烁着自信，得意地拍拍胸脯说：“怎么样？解除你的疑惑了吧？”
“不，没有。”哲宴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断了铂恩的念想，“虽然‘绝对专注’对我很有帮助，但是我在的不是这个。”
“嘶……行吧。”
铂恩注视着难搞的怪胎室友，无奈地摇了摇头，突然，他听见车厢外传来了异兽的喊叫。
“难道说……”
他快步跑出车厢，在远处的山坡上，遥遥地望见异兽的身影，而后是兽背上的骑士，以及异兽身后的车厢。
少年的心中浮现了某种猜想，他用双手拢成喇叭，兴奋地朝远处喊道：“喂——”
某扇车窗应声打开了，褐色卷发，眼睛又圆又大的男孩探出头来，招着手喊道：
“铂恩——我通过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