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显得很干燥,眼看就进入十二月份,一直没有下雪。气压低的日子里,烟尘和雾霾让人难以喘息,晚上尤甚,根本就不想出门。
早晨的天气预报说近三天有大到暴雪,不觉心神一振,赶紧收拾好行囊,却把上班的事抛在了脑后。
天空灰蒙蒙的,下楼启动汽车时,已经零星飘起了雪花。到煤窑岭时已经快天黑,雪下得更大了。在村口,我遇见了刚从山上下来的胡大爷。胡大爷叫胡宝山,今年已经七十五岁,牙快掉没了,门牙只剩下一颗半,但是他坚持不镶牙,他说他不喜欢那个味道。他原是佳木斯农机厂退休干部,退下来后就搬到了这里。从前在市里时,因工作关系,曾和他有过一面之交,虽不算太熟,但置身于这深山老林里,应该是他乡遇故知了。胡大爷和我一样,不喜欢城市的生活。
“知道你快来了,俺都在山上看了一天的雪了,这场雪可是不小。”胡大爷抖抖身上的雪花说。他浓重的山东口音,说话时牙齿有些漏风,让人感觉有些滑稽,更多了一份亲切。
“我就是奔这场雪来的。这一带山区雪景很好啊。”我像一个专业摄影家一般推了推身上的摄影包。
不时有身边路过的人热情地上前和胡大爷打招呼。胡大爷一一回应,然后再回转头看着我说:“这场雪可是盼了多会(很久)了,俺就是喜欢这里的雪才搬回来住的,没了雪,还有舍(啥)意思。天晚了,你大老远来了,还没吃饭吧。赶紧家去,你婶子肯定做好饭了。”胡大爷说着挨着我的一只胳膊在我背后轻轻推了我一把,那热乎劲儿,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那晚在胡大爷家喝了点儿热酒,暖乎乎的火炕,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第二天吃罢早饭,胡大爷早早就装束完毕,带我一起上山。
“俺昨晚看了挂历,今门儿(今天)不是礼拜天啊,咋没上班?”
“近来就是觉得做啥都没意思,请假了。”我回答。其实我连假也没请。
我说完这话,胡大爷沉默了。我俩冒着雪奋力往山上走,林区气温要比市里低五六度,鼻孔里呼出白花花的哈气,我嘴边的围脖儿已经挂了一层霜。一直走到南面的山顶,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我和胡大爷在山顶的一根歪倒的树干上坐下来,看着雪花无声飘落,四周一片宁谧。胡大爷抬眼望着山下的村落,良久,开口说:“不是俺说话不中听,你还年轻,还得好好干。现今的世道好喽哇,想想俺小那时候,遭的那份罪,就别提了……”
“您那时候赶上战乱,哪能和现在比。”
“不能这么说啊,尽管小时候遭了罪,等到俺当了兵一直转业到了农机厂,俺还是没干够啊,有事儿做就是幸福。你们确实是赶上了好时候。俺小那时候,唉,别提了。”
胡大爷说完,又是一阵沉默。我和他一齐抬头仰望天上飘落的大片雪花。
过了很久,胡大爷也没有征询我,像是自言自语,讲述起了他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