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10月,苏联哈巴罗夫斯克(伯力)。
伯力的秋天,风和日丽,山林尽染,满眼望去,五彩斑斓,真是一个美丽的金秋。
突然,在通古斯卡河畔的树林里,蹿出一位穿苏军制服的中国青年,只见他拼命地奔跑,还不时回头张望。这时,两名苏联士兵从草丛中跃起,拦住他的去路。青年急忙往旁边一闪,顺势跑开,一名苏军士兵见势立即扑上去,两人厮打在一起。
“砰!”苏军士兵被击倒在地,青年猫腰钻进了树林。两名苏军士兵气急败坏,端着步枪就要射击。忽然,从树林中走出一位佩戴中校军衔的军官,用手势阻止了他们。然后,他对着树林里大声喊道:“波波夫,快出来吧,考核结束了。”
片刻,那名年轻人从树林里走出来,微笑着用俄语说:“瓦林同志,我的考核成绩如何?”
瓦林竖起大拇指:“很好,可以打满分。”
两名士兵站在一旁有些摸不着头脑,其中一个问:“将军同志,这个人不是逃兵吗?”
瓦林看了他一眼:“下士,你的责任是巡逻,其他的事就不必管了。”
两个士兵立刻敬礼,向远处走去。
原来,这是苏军远东军区情报部搞的一次业务考核。受训者就是来自中国的张永兴同志。此时他受中共党组织的委派,正在情报部受训,准备以后从事国际情报工作。来到苏联近两个月,他接受了各种特殊训练,代号“波波夫”,并很快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情报战士。
瓦林是情报部的部长,他足智多谋、思维敏捷,特别喜欢中国同志。为培养一大批优秀的国际情报战士,他呕心沥血,尽责尽职,直至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波波夫,两个月下来,你不仅熟悉了专业知识,俄语对话也有长进。”瓦林夸奖道。
“瓦林同志,下一步我该学习什么?”张永兴急不可耐地问道。
“当然是无线电技术了。”瓦林说道,“作为情报人员,这是必须掌握的技能。”
张永兴点头,“明白,无线电技术就是情报人员的武器,我愿意认真学习这门技术!”
伯力是个山城,江边有个公园。斯大林大街是最热闹的地方。在伯力有中国领事馆,还有伪满洲国领事馆。但情报部要求中国同志尽量不要上街,不要随便和不熟悉的人接触。张永兴非常遵守纪律,一直躲在房间内苦练发报技术。
1934年3月,伯力春寒料峭。
张永兴身穿一件军大衣,来到伯力加宁街头102号情报部办公楼。他来到四楼瓦林的宿舍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瓦林粗粗的嗓音。
张永兴推门进去,见瓦林正在削土豆皮,不禁问道:“瓦林同志,你在准备午饭吗?军官食堂难道不开饭了吗?”
瓦林示意他坐下,然后微笑着说:“食堂的伙食太难吃了,还不如我自己煮几个土豆,蘸点盐,吃着痛快!”
张永兴坐下来,说道:“想吃中国菜吗?”
瓦林高兴地说:“当然。”他举着土豆,“难道你们也吃这个?”
“当然!”张永兴站了起来,接过土豆走进瓦林的小方厅,半小时后,一锅土豆、萝卜、牛肉(罐头)烩菜端了上来。
瓦林闻了闻,“噢,真香呀!”
张永兴一边盛菜,一边说:“要是加上中国的桂皮、花椒、料酒,就更好吃了。”
“很好,这已经很好了。”瓦林一边吃,一边说。
两人边吃边转入正题。
瓦林用勺子舀着盆里的土豆,说道:“波波夫,你已掌握了情报人员该掌握的知识,现在应该战斗。快回到你的祖国去吧!”
张永兴吃着面包说:“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瓦林放下勺子,严肃地说:“下个月,你回到满洲,主要负责在齐齐哈尔建立情报站。你的情报站归我直接领导,不要同当地任何组织发生联系。记住,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搜集日本军队在齐齐哈尔地区的分布、调动及有关军事情报。要注意安全,保护自己!”
张永兴凝神细听,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瓦林说完之后,张永兴急忙表示一定完成任务。最后,两人都站了起来,紧紧地握了握手。
张永兴好像想起了什么,他问道:“我有个胞弟叫张庆国,可否让他到苏联受训?”
“可以,我相信你,你尽管把他送来吧!”瓦林爽快地答应了张永兴的请求。
瓦林送张永兴到楼外。这时,天空飘着雪。张永兴将大衣领竖起,“请回吧,瓦林同志,我们后会有期。”
瓦林再一次和张永兴握手,并小声地说道:“谢谢你的午饭,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再吃一顿美妙的午餐。”
张永兴用力地和他握了握手,从瓦林的身上他感到了一种温暖的同志情谊。
4月5日,张永兴乘苏联客轮到天津,然后换乘火车去北平,安顿好了家庭后,即出关奔赴北满战场。
张永兴来到了齐齐哈尔,首先住在齐齐哈尔铁路局调度室谭继恕的家里。
谭家独门独院,加之又是伪职员,很少有军警宪特前来纠缠。
张永兴在谭家躲了两天没出屋。第三天,谭继恕兴冲冲地拎着一个纸包走进来,开口说道:“永兴,都搞到了。看,居住证、良民证。”
张永兴望着带有自己照片的证件,惊奇地说:“老谭,你真有办法,这么快就搞到了。”
谭继恕将油纸包放到桌上打开,里面分别包着猪头肉、花生米。他又从墙角拿出一瓶烧酒倒了两碗摆在桌上,一伸手:“永兴,你在这儿憋了两天,难得痛快,咱们喝两口!”
张永兴端起酒碗:“那好,我借花献佛,敬你一碗,来,干了!”
两个东北汉子豪爽地碰了一下碗,一饮而尽。
张永兴吃着花生米问道:“老谭,你怎么这么有神通,一下子就把两证搞全了?”
谭继恕吃着猪头肉说道:“我的能力有限,是我的一个朋友帮的忙。他叫赵云溪,在龙江县公署工作,自然跟这里的官员熟悉,所以才很快拿下了两证。”
张永兴端起酒碗沉吟片刻,问道:“此人思想倾向如何,能否为我所用?”
谭继恕点点头:“别看他在衙门做事,为人却很正直,有民族感。背后也骂日本人。”
“这就好,算他一个。”张永兴喝了一口酒,接着问:“还有可靠的人选吗?”
“有哇!”谭继恕说道,“跑咱们这条线的火车司机魏世芳就不错。为人仗义、豪爽,敢做敢当,是我的好兄弟!”
“好,说干就干!”张永兴此刻两眼放光。
8月,张永兴的情报组织已发展了三十多人,其中骨干有:齐齐哈尔铁路局调度室的谭继恕、司机魏世芳,龙江县公署职员赵云溪,《民生晚报》记者乔两忱,养鸡场业主金万山、陈国华,日军仓库工人李景春、兰岳宣。另外他还派吴奎群在瑷珲村三道沟开了一间杂货铺,作为掩护情报员过江的交通点,而苏军远东军区情报部四科也在江对面设了一个联络点,专门接收送来的情报。为了安全起见,张永兴启用了在安东一起从事工运的骨干分子许志岚、陈福绪、蔡秀林三人,从事情报交通工作。
一切布置就绪后,张永兴马不停蹄地开始穿梭在各联络点之间。
一日,他来到龙江县公署找到了赵云溪,两人来到小河边,假装垂钓,开始交换信息。
张永兴望着年轻有为的赵云溪,感慨地说:“云溪,你还年轻,今后大有作为。”
赵云溪望着河面,长叹了一口气:“可恨报国无门,英雄无用武之地呀!”
张永兴笑了笑:“也不尽然,报国有多种方法。只要我们所从事的工作对得起祖国就行。”
“张大哥,你说我能干些什么?”赵云溪问道。
“搜集情报,掌握日伪动态。”
“可我无从下手哇。”
“这很容易。你只要及时关注县长及参事官会议内容和‘取缔反满抗日分子’的材料,就可以从中更深地了解到龙江县内的满军情报,借此掌握日本在此地驻扎部队的数量。”
赵云溪听罢恍然大悟:“噢,原来我们县公署这点事还是很重要的!”
张永兴说道:“记住,我们是搞情报工作的,是为抗日力量服务的。任何时候都要沉着冷静,不放过任何一个有价值的情报。”
“那好,明天我把文书手里的文件、档案带回来一批,你看看有没有用。”赵云溪来了精神。
“不行,这样大批量地拿材料会引起敌人的注意。记住,一定要不露痕迹地动这些材料。”
赵云溪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当晚,张永兴刚回到住处,谭继恕便赶了回来。他一进门就说:“鬼子刚刚发了两个军列,一列开往海拉尔,一列开往北安。”
张永兴拿出了纸笔:“这两个军列都装了些什么?”
谭继恕想了想说:“开往海拉尔那列,装的都是带铁轮子的大炮,大约有一百多门吧!”
“肯定是92步兵山炮。一百门,足够武装一个师用的。”张永兴飞速地记录着。
“开往北安的那列,装的都是粮食,大约有一百多吨吧。”谭继恕坐下来端起茶缸喝了几口水。
张永兴记录完后,高兴地说:“老谭,你提供的情报非常有价值。这样,我把大家近期搜集的情报一同送到三道沟去。明天给我安排车次,越快越好。”
“没问题!”谭继恕满有把握地说。
第二天,随着汽笛一声长鸣,一列开往嫩江的货车驶出了齐齐哈尔车站。
在火车头驾驶室内,张永兴一身工人打扮,正和司机魏世芳谈笑风生。
魏世芳一边观看前面的路基,一边对张永兴说:“老张,我这车头里,又热又脏,你能行吗?”
张永兴笑着说:“魏师傅,我看这很好。坐车不花钱,还能看风景,多带劲儿!”
魏世芳嘿嘿一笑:“想不到,张先生还很能吃苦嘛!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张永兴说道:“我在安东办了一个平民学校,专门招收贫困人家的子弟,教他们学文化。”
魏世芳问道:“民国二十年,安东四十多家工厂大罢工,你赶上没有?”
张永兴来到他面前,小声地说:“魏师傅,那次大罢工,我率学校的两百多名学员参加了!”
魏世芳两眼放光:“有种。张先生,后来怎样?”
张永兴兴奋地说:“胜利了,最后资本家同意了工人们提出的要求。”
呜——!火车亮着雪亮的车灯在路基上奔驰,隆隆的列车声震撼着宁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