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上中天,善济寺宏伟的庙宇,如展翅之鹰,雄踞在山峦之间,艾小梅和柳泽在大道尽头从马车上下来,把马放去林中吃草,马车藏在路边,两个人轻装简行,走到一半艾小梅忽然刹住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
“柳泽,我们既然到了这里,不如先去拜访一下董府?”
男人会意:
“你想亲自问问董乙那天火场发生的事情吗?”
“他对我撒了不少谎,不过我也是没说真话在先,我想要把事情揭开晾着,看看他到底怎么说。”
“也有道理。”
月色之下,董府的花园几乎每片叶子都镀上了银色,白天里迷人的假山和迂回此时都已经褪色成幽暗的角落,静的令人不安。艾小梅让柳泽去打门,自己却跃上墙头,在白天的同一个位置窥视。
迎接不速之客柳泽的,出人意料,正是岳斐纭本人,她大大方方地站在男仆的背后,能看得出来她已经行动如常,脚步轻盈,落在地上几乎无声。
但在她的身体另一侧,重重叠叠的纱布,将她的手臂固定在肩膀之上,在月光下雪白地闪着微光。她伸出另外一只纤手,缓慢地摇了一摇。
她的……手臂……又受伤了?!
艾小梅只觉得自己的后槽牙几乎都要被咬碎了。
接到小姐的暗示,男仆回应的谦卑客气:
“柳公子,我家少爷现在善济寺中,家中均已休息,不便接待,请恕罪。”
柳泽停了片刻,只得回答道:
“既然如此,叨扰了,在下这就离开。”
两个人隔着院门客套着,艾小梅注视着那位受了伤的岳小姐,沉默地退回屋中,再度掩上门。
等柳艾两人会合,柳泽微皱着眉头,说:
“看来我们要去善济寺找董乙。”
艾小梅却拉住他:“慢着,你先看看这个。”
她手里有一个纸团,展开来看,纸张颜色昏暗,上面被谁胡乱涂了几笔痕迹,字体极为难看,月光之下,柳泽竭力辨认,但最终摇摇头:
“不行,认不出来。你在哪儿找到的?”
“我下来时,它就卡在房檐的夹缝处,似乎是从下面丢上来的。”
“这也许是小孩子们的恶作剧而已。”
“我觉得不像。”艾小梅捻着那纸,“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我觉得,这纸不像是一般小孩子能拿到的东西。你读的书多,再摸摸。”
柳泽听了她的话,不觉也闭上眼睛,仔细搓摸那纸,果然也觉出了异常:
“磁青纸!”
之前因为在夜色之下,纸张又被揉的很厉害,看上去只是一张黑漆漆的烂纸而已,但是只要稍加鉴别,就能发现其厚重温润,绝非市面上普通的印书写字纸张。
“你是读书人,来说说?”
柳泽苦笑着望艾小梅:
“这东西是极贵的抄经纸,一张就值一钱银子。”
“抄经纸……”艾小梅唇边露出了点笑容,“我们这附近还真的有个庙。”
“那能说明什么?也许是和尚写坏了,丢掉的?”
“就算哪个和尚吃饱了没事干,要丢,必然是从外往里丢,按照我们一般丢东西的轨迹,应该直接丢进院中,不会正好卡在房檐的内侧,这明显是从里面往外丢,高度却不够的结果。”
“董府一共就这些人,我上次来的时候,除了那个小姐和管家,根本没看到别人……”
“等一下,你说你从来没见过别人?”
“对啊,我也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董府里没有女眷来伺候那位小姐呢?”
艾小梅回头望着已经没入夜幕的董府:
“我觉得……他们那里很可能有不少人,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何以见得?”
艾小梅指着院墙:
“以这墙的宽度,董府至少有几十亩地大小,可是你我看他家的布局,那个前院,小的可怜,那么大面积到哪里去了?”
“也许有后花园?”
“没有。”艾小梅一口否决,“他们家的背后,依然是连绵不绝的房顶,而且并不是几进的院子,中间没有空隙,就是纯粹连在一起的房间,这里面一定有奥妙。”
说完,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而且,我总觉得那纸团有玄机。”
柳泽倒是有些不耐烦:
“只是干猜有什么用,我们去一趟善济寺,找到董乙,也许一切疑问就都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