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在当时的北镇县城内是最繁华的地段,酒肆林立,车水马龙,五行八作,应有尽有。两个人坐在一家馄饨摊上,要了两碗馄饨面,小白龙端起碗来便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小白龙吃得额头热汗直流,望着碗里红绿分明的调料,连说:“好吃,好吃。”一枝梅也点头说:“是好吃,好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美味了。”
正在这时,就听对面的桌上有两个食客唠得正欢。其中的一个光头说:“爷儿,我今儿去了一趟县政府,碰到了一件新鲜事。您猜怎么着?十九旅旅长关大麻子明个儿娶姨太太。您猜怎么着?这姨太太是香满楼的窑姐小麻花。”另一个身材略高一点的呷了口酒说:“管他娘的!这年头,有钱有势的谁他妈不知道风流快活,妻妾成群?这种事儿,我见得多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白龙一听有了主意,就俯过身来在一枝梅耳边小声说:“大当家的,不如今晚上我们如此这般……”一枝梅点了点头说:“就这么办。”
二人一人吃了两大碗,这才满意离去。摊主见手上那块白花花的“袁大头”,不解地自言自语:“这两个人出手如此阔绰,究竟是干什么的呢?也罢,管他是谁,就是皇帝老儿来了也该着我今儿晚上发一笔不大不小的财。”二人并排走在街上,小白龙说:“大当家的,离后半夜还早着哩,咱们现在最好找一家旅馆,好好睡上一觉,你看怎么样?”一枝梅说:“对,等养足了精神头再下手不迟!前面就是一家客栈,咱们就去那儿歇脚儿吧!”
工夫不大,两人进了客栈,来到了楼下的柜台前。掌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一见有客人来了,忙站起身来问:“二位可是住店的?”小白龙点了点头说:“是的,给我开两间上好的房间。”一枝梅轻轻拽了一下小白龙的衣袖,笑着对女掌柜的说:“我们是夫妻,开一个房间就够了。”女掌柜的仔细打量一下一枝梅,咂着嘴儿夸道:“我今儿个可真开了眼了,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闺女哪!”接着又掉过脸儿来看着小白龙咯咯笑道,“这位客官,您可真是有福气呀,娶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太太。您还放下心来让她自个儿住一个屋子,就不怕半夜被胡子抢去坐了压寨夫人?”
小白龙扭头看了看一枝梅,正巧一枝梅也在看着他,小白龙慌忙将头又扭了回去。不过,就在两人目光相撞的一刹那,小白龙分明看到了一枝梅那白皙俏丽的脸庞上涌上了两朵桃云。女掌柜的一见,哈哈笑道:“瞧这小两口儿,既然是夫妻,还有啥不好意思哩!走,跟我上楼。”女掌柜的将他们领到了楼上的房间,就走了出去。小白龙不解地说:“大当家的,您这是……”一枝梅粲然一笑:“二当家的,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难保不会出啥岔子,咱们在一个房间里不也是为了彼此照应吗?你说是不是?再说,咱们俩扮的是两口子,不住一个房间里不就露馅了吗?”小白龙将床上的一个枕头和一条褥子拿下来铺在地板上说:“大当家的,我是怕……”“这儿又没外人,怕啥?”一枝梅说着上了床,将灯吹灭了。小白龙将头枕在枕头上,不言语了。就在二人迷迷糊糊睡着了的时候,忽听房门被敲得咣咣直响。门外头女掌柜的在喊:“屋子里的人听着,查夜的来了。”
一枝梅将灯点上,将身上穿的旗袍长袜脱了下来,只露出一个大红肚兜儿,一条内裤,低声对小白龙说:“快,快到我的床上来。快!”小白龙一见一枝梅羊脂般白腻的身子,犹豫了一下说:“大当家的……这能成吗?”“顾不得那么多了!”小白龙略微迟疑了一下,将身子底下的枕头和褥子铺在了床上,也将衣服鞋袜脱下,钻到了一枝梅的被子里。
这时,门被女掌柜的打开了,闯进几个当兵的。其中一个领头的拿着盒子炮问:“干什么的?”一枝梅双手捂面,故作惊惶失措的样子。女掌柜的一见忙说:“这是一对刚刚结婚回娘家的小两口儿。长官,您看这两人吓得战战兢兢的样子,哪敢窝藏什么蒙面人?”几个当兵的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发现的确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这才报告说:“队长,这儿没有发现可疑之人。”王队长伸出手在一枝梅的下颏上摸了摸,喷出满嘴的酒气,淫笑道:“好一个漂亮的小娘们儿!要不是老子今儿个公务繁忙,非和你好好玩玩不可!”
小白龙正要发作,被一枝梅用被子紧紧地按住了。当兵的走了后,女掌柜的告诉他们说,刚才有一个蒙面人刺杀给关大麻子保媒的县保安团团长苏小个子未遂,这伙当兵的是缉捕蒙面人的县保安团的人。女掌柜的出去后,二人如释重负地长长出了一口气。小白龙没有立刻下床穿衣,而是直直地看着一枝梅。一枝梅这才发现自个儿还裸露着身子,顿时羞得满面绯红。长这么大,自己的身体还是头次被一个男人看见。特别是那一双莹乳,恰似玉琢,犹如凝脂,圆锥般半遮半掩挺立于酥胸之上……
一枝梅脸儿发烫,刚想将灯吹灭,小白龙一下子就将她裹在了身子底下。一枝梅拼着命地挣扎,怎奈小白龙力量大,一枝梅怎么挣也挣不开。小白龙喘息着说:“胜儿,今儿晚上你就应了我吧!我、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小白龙第一次呼出了一枝梅的真名。小白龙正在得意,忽觉脸上发麻,紧接着一个硬邦邦的凉凉的东西顶在了腰间,耳边传来一枝梅缓慢冰冷的声音:“白天乐,信不信我会崩了你?”一枝梅也第一回叫出了小白龙的真名。小白龙起身一看,一枝梅左手上的那支镜面匣枪正顶着他的腰呢!刚才脸上被一枝梅打了一巴掌,小白龙捂着脸儿说:“胜儿,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女人,正因为这一点我白天乐才对你动了心思,可你这又是何苦的呢?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那个男人,可你们都分手这么多年了,他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总不能为一个见不着面儿的人守一辈子活寡吧!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就是块石头也该给焐热了吧!”
此刻,一枝梅见小白龙的嘴角渗出了鲜血,心里头一热,眼泪掉下来:“二当家的,对不起,我不该出手那么重,打疼了吧?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忘不了他。我有一种预感,总觉得我们还能见面似的。”一枝梅说到这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二当家的,既然这样,我一枝梅也甭钻牛角尖儿。这样吧,等把这批国宝夺到手,我就嫁给你!不过,在此期间,你不能动我。”小白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胜儿,这是真的?”一枝梅点了点头。其实,一枝梅的心里非常钦慕小白龙是条汉子,可她始终忘不了那个人,她也曾多次派人打听那个人的下落,可那个人就好像在人间蒸发掉了一样。小白龙说得对,自己都三十来岁的人了,总不能为一个或许一辈子都见不着面儿的人守一辈子活寡吧!一枝梅知道那个人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现在,再一次面对小白龙看似粗俗的真情表白,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人家呢?
这时,夜色已过三更,一枝梅说:“二当家的,咱们该行动了。”小白龙点了点头。两个人收拾停当,打开客房的后窗,像两只狸猫一般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