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栓成在玉米地里躲藏了一天。在这一天里,特务队并没有对他进行搜捕。
天黑后,他找到刘木匠的家,他轻轻敲了敲门。过了很长时间,屋门才打开。屋内点着油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手里端着灯,在他眼前照了照,又把油灯放在一张旧方桌上。老人说,先生我并不认识你,为何敲我家的门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荷包,放在刘木匠手里。大叔,这是我今天遇到的一位救命恩人给我的,他让我一定要找到你。
刘木匠把烟荷包放在油灯下,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像是打量一件稀世珍宝,最后把烟荷包捂在脸上。刘木匠像是在哭泣,身体不住地抽动着,但没有发出声音。最后,刘木匠把烟荷包从脸上拿开,对他说,你为什么要给我钱,这个烟荷包你是从哪弄来的。
刘木匠把烟荷包又递给了他,他没有去接。刘木匠在把烟荷包塞到他手里后,手还拉着烟荷包一端的线。
他又一次把烟荷包放在刘木匠手中,这次刘木匠没有推辞。他说,大叔,我叫黄栓成,是个生意人,今天路过村子东边,被特务队的人当成八路嫌疑抓了起来。说是要把我送给县城的日本人。走到村子东边,从玉米地里传出几声枪响,把押送我的伪兵全打死了。我逃了出来。在玉米地里我见到了那个神枪手,要不是他救了我,我就没命了。是他让我把这个烟荷包还有钱交给你的。
刘木匠指了指身边的一个木椅,示意他坐下。黄先生,你不要瞒我老头子了,生意人哪有带着枪的。我知道你是个抗日的八路,既然你给了我钱,我就收留你一晚上。不过,天亮前,你必须离开这里。
他只好对刘木匠说了实话。大叔要这样说,我也就说实话了。我是县抗日大队的侦察班长,这次来就是为了接应那位牺牲的共党干部,没想到我来晚了一步——大叔,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神枪手,是你什么人,你认识这个烟荷包吗?
刘木匠听了他的话,失声痛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说着,刘传,一定是刘传回来了。两年多了,我做梦都在想他呀。黄班长,你快告诉我,那个人,就是救你的那个人,他现在在哪,他到哪去了?
刘木匠的哭泣感染了他。他宁愿相信那个神枪手就是刘传,他产生要在这里等待刘传的想法。他说,大叔,如果那个人是刘传,我们要尽可能和他取得联系,以他个人的力量,要想和高青田斗,是很困难的。
他还要说什么,屋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他和刘木匠一下子紧张起来。刘木匠拉着他来到里间,把床头的一个木柜挪开,露出一块木板,掀开木板,露出一个地洞口。他跳进地洞里,静静地听着外边发生的一切。接下来,他听到了一连串的声音。开门的声音,年轻女人的哭泣声,最后是刘木匠叫他的声音。
地洞上面的柜子被挪开了,他从地洞里爬上来,看到刘木匠端着油灯,身边站着一位年轻姑娘。姑娘留有一条粗大的辫子,一双晶莹的眼睛里放射出刚毅的光芒。在他的印象中,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刘木匠对他说,这是刘传未过门的媳妇,叫夏三小,他今天到这里来是找刘传的。刘木匠显得很兴奋,脸上的皱纹不时抖动着。
夏三小和刘传分手已经两年多了,在此之前,她只来过他家一次,那是在她听说刘传当兵后,等她来到刘家时,刘传已经走了。她坐在刘传家哭了一阵子,才回去。这次,很快就到刘传母亲的忌日了,刘传每年都要回来祭坟的,她提前赶来,要和刘传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