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不经意的。县委书记在安排县政府的人事时，顺便说了句：“咱们得提一个民主党派做副县长。”县长说：“好的，你看县中的周副校长怎样？”县委书记说：“可以。”当时他们都在想，老周还有两年就得退休，干一任，好坏都问题不大。每届政府都得提一个民主党派副县长，每个民主党派副县长都做一届。县委和县府的一把手点了头，以后的组织部门考核就和走过场一样了。
周副校长有菩萨的脸庞，糯米的性格。周副校长抓教育是一把好手。这两年县中高考时出尽风头，连续三年在地区名列第一，所以分管教学的周副校长名声大振。好性格就有好人缘，在县人代会上，周副校长没费周折就做上了副县长。县委在确定分管时有点勉为其难。按照惯例，有一位副书记分管教育和政法，也有一位副县长同样分管。教育和政法都是重要的工作，不能让非党的副县长分管。所以周副县长只好分管文化和医院，还有“爱委会”。“爱委会”全称是：“爱国卫生委员会”。
周副县长上任时，组织部长找他谈话，问他有什么要求。周副县长顺口说：“我想调个秘书，合得来的，工作时顺手。”组织部长满口应承。真要调人，周副县长迟疑了。组织部长说：“周副县长要是不提出人选，那就让县政府办公室安排好了。”周副县长想了想说：“那，我就要小钱吧！”组织部长说：“让县政府办公室再考察一下吧！”
小钱是语文教师，给周副校长写过几次材料，写得很出色，让周副校长拿彩。有一次评课程教改先进学校，全地区只评一所，当然非地区唯一的省重点中学莫属，但愣是小钱的一篇好材料，周副校长在评审会议上一读，全场为之震撼，评审委员们一致要求评给他们学校。周副县长提出小钱这个人选时，正想着写材料的事。当个副校长就需要许多材料，当了副县长，那还不让材料给淹没了！周副县长知道，有些时候，材料起到决定作用。也就是说，他这个副县长当得好不好，有时得取决于材料的好坏。
小钱上高三的语文课。语文课每班每周九节，教两个班，每周就是十八节课，每天将近四节课，还有改不完的作业作文。小钱的习惯动作就是拍手，是拍粉笔灰，即使两手洁白如玉，小钱还会情不自禁地拍粉笔灰呢！这天下午，小钱拍着两手的粉笔灰走出教室，学校的人事干部叫他说：“小钱，电话！”小钱一边问：“谁呀？”一边去人事组接电话。是县政府办公室打来的，说要找他谈话。小钱不在意。有个同学在县政府办公室做副科长，常常开这样的玩笑。小钱不是很积极地去了，却见办公室主任亲自找他谈话，说希望他能协助周副县长工作。
小钱回到家里，见妻子正在闭目养神。妻子也是县中的老师，教地理，小三门。妻子身体不太好，是营养不良，所以很容易疲劳。小钱蹑足而行，但还是把妻子吵醒了。妻子说：“你那帮狐朋狗友又涮你了？”小钱说：“没有。我要到县政府去工作了。”妻子说：“你脑袋睡瘪了？到县政府去做公务员？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小钱说：“真的，给周副校长当秘书。噢，是周副县长。”妻子还是不信。妻子以为，天上掉下个馅饼，小钱一定是合不拢笑口。但小钱没有一丝笑意。小钱为什么不笑？妻子一直想不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