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故人杨半仙说天机 感时事卢弘侠办教育
黄金色说换个地方,剥皮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押了黄之白就进了刑讯室。进门见许多刑具,黄之白腿就有点发软,可心里却自己给自己打气,无论怎么着坚决不承认自己是骗子,见势不对就要求拿钱赎罪,这事也大不到哪里去。这样想着就被按坐下了,坐下后看了对面桌子后坐着一个人,两条粗腿跷到了桌子上,身子仰靠椅子背,看不见脸。
过了一会儿那人坐直了,黄之白这才见这人黑红脸,两只小眼睛半睁半闭,好像没睡醒,是刚见过面的黄所长。他正看着,黄所长说话了:“你他妈的叫什么名字?”
黄之白说:“小民姓张,叫天民,家住湖南桃源县,常年在外经商,不知为什么就被抓到这里了。”
那黄所长闭了一只眼睛,扭头对站在一旁的剥皮鬼说:“遇上根硬菜。”剥皮鬼只是笑。黄所长又说:“硬了好,硬菜才有嚼头。”剥皮鬼忙说:“听所长吩咐。”黄所长瞪大了两只小眼说:“要听我说吗?”剥皮鬼笑着,垂手屈膝,大声说:“在下听所长的,所长说怎么着,咱就怎么着。”黄所长很满意,又仰靠到椅子背上,看也不看黄之白,只是用手在那儿乱捣着说:“他妈的,这龟孙一看就不是好货,我还没问一句,他倒嘟嘟噜噜说了一大堆。听我的,我就说一个字,打,给我狠狠打那嘴。”
黄之白大叫道:“我犯了什么罪,怎么就用起刑来了?”那剥皮鬼哪里听他的,过来先开了黄之白的手铐,将他手反铐到椅子背上,又将他的腿绑到椅子腿上,一手抓住他头发,用力往后往下一拉,黄之白就痛得哇哇叫,乱喊着说:“冤枉呀,冤枉呀!”这里黄所长早腾起身子走过来,伸胳膊扭腰活动身子,然后拿了一块不知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就打起来了,一下一下打在黄之白嘴巴上,打得黄之白脸也肿了,牙也松了,只是大叫:“招了招了……”没一句能叫得清楚的,被那鞋底一样的东西将他的话都打到肚里去了。
打了一会儿,黄所长有点气喘,扔了手里的东西又坐到座位上,喘了会儿气便伏到桌子上,皱着眉对黄之白说:“他妈的,凡是被我们警察捉了的,哪个没有罪?说你犯了什么罪你就犯了什么罪,我们警察还会冤枉人吗?”
黄之白只觉得刺骨的痛,门牙掉了两个,后槽牙似乎有一个也松了,嘴里鼻子里那血一个劲往下流,呜呜啦啦说:“冤枉冤枉……”
黄所长听了他这话,就皱着眉挠头对剥皮鬼说:“听到了没有,这龟孙还冤枉着呢。”又瞪了一眼剥皮鬼,呵斥道,“人家冤枉着呢,你还不帮人家伸伸冤气?”
剥皮鬼嘿嘿一笑,大声说:“好嘞!”伸手就捡起黄所长扔下的那块东西,原来是一块木板上钉了块皮子,专门用来打人嘴的。黄所长却摆摆手说:“别用这个了。”用手指了指一边几根棍子,说:“硬汉子就得用硬棍子治,那软绵绵的东西是给娘们准备的,咱好容易遇到个硬汉子,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剥皮鬼笑了,扔了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将黄之白松了绑,脱了他的棉袍子,按到一张长条凳上绑了起来,伸手拿了棍子。
刚要打,黄之白就大叫:“招了,我情愿拿钱赎罪!”剥皮鬼笑了看黄所长。
黄所长也笑了,说:“这时候招,不太晚了点?”剥皮鬼听了这话,就抡起棍子朝黄之白腿上屁股上打了起来。打得黄之白杀猪似的喊叫。那黄所长走过来也拿过一根棍子,说:“我也活动活动,出出汗。”抡起棍子打了起来。
打了约有二十多棍子,黄所长出汗了,就扔了棍子,说:“出出汗就是舒坦。”掏出烟来吸烟。黄之白早已昏死过去了,剥皮鬼也就停了手。
抽了一支烟,黄所长看黄之白还没醒过来,就说:“打了半天,还没问出一句口供,这叫审的什么案?”剥皮鬼笑了没说话,黄所长又是一声冷笑说,“今天玩个新玩意,他不吐一句话,也要坐实他这罪名。你去拿了笔和墨汁来。”剥皮鬼跑了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黄所长说:“把他的脸给我翻过来。”剥皮鬼就解了绳子,将黄之白翻过身来,脸朝上绑了,端过一盆水来,泼到黄之白身上,黄之白就醒了过来,醒来就喘着粗气,一句话也没力气说了。
黄所长拿了笔饱蘸了墨汁,说:“按了他的头,我要写几个字。”剥皮鬼笑了说:“正要瞻仰所长墨宝。”就过去一手拉了头发,一手抓了耳朵,这黄所长掂了笔,就在黄之白额上写了个“大”字,又让把黄之白脸侧了,在左右脸颊上分写了“骗”字和“子”字。剥皮鬼看一个字念一个字,看写完了,就大笑。黄所长笑吟吟地说:“看我这几个字写得怎样?”剥皮鬼忙凑趣说:“好,很黑。”黄所长大笑了,说:“去你妈的!找个匠人把这几个字刺到他脸上,看他以后还怎么行骗?”黄之白听他们这一席话,就觉得从脊梁骨冒出股凉气,直凉得他浑身都虚脱了,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就两眼一黑又昏死过去了。
待黄之白再醒过来,睁眼就看到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那脸上横竖几根墨道子,赫然写着“大骗子”三个字,再转眼看时,看到剥皮鬼正端着一面镜子照给他看,黄金色正坐在一边挖耳朵。
“还冤不冤了?”黄金色问。
“不冤!我还敢喊冤吗?”黄之白忙回答。
“不冤了该咋办?”剥皮鬼放下了镜子,厉声问。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黄之白有气无力地回答。
“呵呵”。黄金色说,“这就对了。”
剥皮鬼说:“听说你狠做了几个骗案,手里有点钱,你准备拿多少出来?”
黄之白听了这话,心里转了一转,说:“我实在没做什么骗案,手里也确实没有多少钱。”
“唉!真是没话说了。”黄金色站起身来,说,“看来只有刺上字了。”说着,就去拿针。
黄之白忙说:“别!别!老总你说该拿多少钱吧。”
黄金色停了手,说:“老皮,你看多少合适?”
剥皮鬼笑了说:“先拿一万块钱来,后面的事再说。”
黄之白感觉这事还不到头,就问:“老总,你还是说个总数吧,我一个做小本生意的,太多了我也拿不出……”
“嗯!”黄金色明显不满,黄之白忙说:“太少了也唐突了两位。”
剥皮鬼笑了,说:“先拿一万,后面的事再说。你以为我们两个就能做主了?这事保不准还有上面的插手,上面的手难道是白伸的?”
黄之白叹口气说:“好吧。不过得等我妹子过来了,才能拿到钱,我光身出来,身上也就那么点钱,刚才还让皮爷全搜了去了。”
黄金色看了一眼剥皮鬼,剥皮鬼忙挤眉弄眼的,那意思是说少不了所长的。黄金色笑了笑,问:“你妹子啥时候能来?”
黄之白想了想说:“大概再有十天半月就到了吧。”
黄金色点点头,看一眼剥皮鬼就出去了。剥皮鬼拉了黄之白就丢到拘押所里,那是一间小小的没有窗户的屋子,剥皮鬼说了句:“你就在这里待着吧,你运气好不好,就看你妹妹来得早不早了。”
却说黄小英又骗了南阳梅纯孝一回,急急忙忙赶到襄阳,哪里也找不到黄之白。襄阳街谈巷议,都把当铺朝奉砸珠子的事当作故事来说。黄小英听了,没高没低叫声苦,就急急忙忙赶到了郑州。
到了郑州,多方打听,才找到西大街警察所。一听到有人找黄之白,剥皮鬼就接待了,见了黄小英这么动人的一个女子,少不得装鬼弄神假充仗义,引黄小英见了黄之白。
黄之白受的刑伤倒是治了,不过是简单地消了毒。可整天趴在那里,动也动不得,大小便都在那小屋子里,不仅那消过毒的伤口化了脓,身子底下没伤着的地方也有了一两处溃烂,再加上吃不饱,黄之白便有点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了。
黄小英乍一见,竟然没能认出他来,再看他人瘦了一圈儿,胡子拉碴,脸色蜡黄,那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下来,一句一个“大哥”地叫。
黄之白刚吃了点退烧药,黄金色、剥皮鬼不愿意让他轻易死了,还要从他身上捞财呢,所以他烧得厉害时便给点药吃。黄之白正迷糊着,听到叫声,便睁开眼,一把抓住黄小英的手。
“大哥!”黄小英千言万语却一时说不出来。
“哭什么哭?我不是好好的吗?”黄之白还在硬撑,眼睛却不争气,有些泛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