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皮鬼在一边直笑,笑完了,便说:“张先生,有什么交代的快给你妹子说,这地方不是你家灶火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你妹子来一回不容易。”
黄之白抬起眼皮,对剥皮鬼冷笑一声,说:“催什么催?你不就等着这一天吗?”又对黄小英说:“妹子,皮探员瞪着饿眼看着你我呢,不给他钱,就要吃了你大哥了。”这样说着,却暗里慢慢用力捋了两三下黄小英的手,黄小英睁大眼睛看了黄之白,黄之白还是泪汪汪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嘴里却说:“风里雨里,起早贪黑,小本经营了这么几年,挣了那么点钱,我知道不容易,可念着你大哥的性命,就把那点钱换你大哥一条命吧。”听了这话,黄小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黄之白怕她一下子拿出很多钱来,让剥皮鬼这些警察知道了他们很有钱,就扣住黄之白不放,要钱要得没头。黄小英点点头,说:“我知道,就是个金山银山,也没有大哥的命金贵。”
离开了拘押所,到了黄小英住宿的旅馆。黄小英拿出五千元钱来,剥皮鬼一把就夺在手里,嘴里说:“就这点钱!为这事我跑烂了几双鞋,这连我买鞋的钱都不够。”一边说着,一边却兴奋得涨红了脸蘸着口水数。
“实在是一时拿不出更多的钱来,只这五千元钱,还请皮探员多谅解。能放了我大哥,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皮探员也不数了,瞪着眼睛说:“来世?就你这点钱,还没等到来世我都饿死了。”说着,上上下下往黄小英身上看,眼珠子就停在黄小英脖子上不动了。
黄小英忙摘下脖子上的项链,说:“我这项链还是母亲留的,少说也值两千块钱。”
剥皮鬼哪里还听这些,一把抓了过去,塞到口袋说:“两千块钱,就这?我看八百块也不值。只这么点钱,我实在没法到所长那里说话。我也不逼你,反正拘押所里的情景你也见了,天也冷了,你不要你哥的命,你就守着你的钱吧。”
黄小英没奈何,又捋了手镯,摘了耳坠,再摘点头饰,好说歹说,剥皮鬼才算把这些东西折合为五千块钱。
“就这点钱想买命,没门。我现在只能说说,让你大哥不饿着不冻着。”剥皮鬼拿够了钱,丢下一句话走了。
就这样,黄小英前跑后跑,尽量少拿钱,可两个多月过去了,看看天也冷了,七八万元也花出去了,黄之白还是关在里面,只不过换了个房间,没那么脏了,有吃的有喝的,身上的伤也好了一些。
这一日上午,黄小英看看钱越花越多,还是没有一点办法,正坐在房间里发愁,突然听到敲门声。黄小英一皱眉,想又是那剥皮鬼过来了,心里厌恶着,却不能不打起精神想着如何和剥皮鬼交涉,便收拾起一脸笑来去开门。
一开门不由得大吃一惊,赫然就是黄之白。
黄小英大张了嘴呆看了好半天,不是黄之白还是谁?头发蓬乱、脸色蜡黄,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黄小英一下子就扑了过去,嘴里说着:“你出来了,怎么出来的?”又是哭又是笑。
黄之白忙拉起黄小英,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黄小英这才明白过来,忙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问:“你逃出来的?”
黄小英打着包裹,黄之白收拾着零乱的头发,说:“那样铜墙铁壁的地方,哪里逃得出。呵呵,那姓黄的姓皮的遇到点麻烦事,我乘机帮他们出了个主意,他们便放我出来了。”
两人收拾了东西,急急忙忙地离开旅馆往车站走去。可刚到车站,突然有人抓住了他肩头,大喊道:“你是黄先生,黄之白。”
黄之白吓了一跳,看那人是个中年男子,却并不认识,再看他笑呵呵的,才放了心,想只要不是我骗过的人就好。就对那人说:“我是姓黄,我们在哪儿见过?”
那人呵呵笑了说:“走,到家里吃饭去。”说着就扭头喊,“老婆,快来,大恩人来了。”
就见一个妇人,白白胖胖的,脸上洋溢着笑,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用大红小被子包着。见了黄之白,那妇人就抱了孩子给黄之白看,嘴里还说:“可遇上黄先生了,我夫妻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您的恩情。你看,我们有了孩子了。”
黄之白看那孩子,粉红的小脸,吮着手指,睁着两个黑黑的眼睛看他。黄之白嘴里说:“你看这孩子,粉妆玉琢,多可爱!”心里却在想这夫妻俩是谁呢?他就把在郑州的事想了一遍,也想不起他是谁来。
那中年人看他那神情,笑了说:“黄先生你是贵人多忘事。邓州张家村,你帮我看的风水。想起来了吗?”
黄之白这才明白了,就笑了对那人说:“哦,我想起来了,你可是姓张,张先生?”
那中年人笑了说:“不是我是谁?”
黄之白笑了说:“没想到过了一年多,你们夫妻俩倒像年轻了十岁,我都不敢认了。”
张先生笑了说:“不是您给我家看风水,哪会有这孩子,哪会有这样的好日子,我俩愁还来不及呢。日子一好,不光你说,邻居也都说我俩年轻了。”
说着话就拉黄之白到家去吃饭。“张先生怎么会在郑州有家?”黄之白不明白。
“唉!”张先生满脸春风,说,“还不是托了你黄先生的福!我叔在冯将军手下当团长,也是没有儿子,前一段回家,一看我这儿子就喜欢上了,怎么着也要把我接到郑州来。看我叔头发都白了,不能让他老人家不高兴,我们一家就搬到郑州来了。走,家里坐坐去。”拉了黄之白要走,他太太也忙过去拉黄小英。
张先生就问黄之白:“这位是?”
黄之白忙说:“这是舍妹。”
黄小英却拧着眉对黄之白说:“什么舍妹?我是你妻子!在外面总说行路不方便,嫌我年龄小,硬对人说我是你妹妹,遇到张先生了,还说是你妹子,这不是把张先生当外人吗?”
黄之白听她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就不好意思地呵呵笑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张先生一听,就舒心地笑了,说:“咦,老好哩!老好哩!黄先生你夫妻俩儿哪里也别去,先到我家小住两天。”
黄之白笑了说:“还真不行,我们要到洛阳去呢,那里有些急事。”
张先生说:“能有啥急事?再急的事放放也就不急了。”还是拉着黄之白不松手。
黄小英想,这张家有人在军队上,料那些警察也不敢到家里骚扰,再个,真到这张先生家里,说不定我和大哥这夫妻的名分就能定下来了。这样一想,黄小英就笑了说:“张先生别听他胡说。原是说到洛阳玩的,玩的事能有多急?”
张先生瞪着眼说:“黄先生,您还是把我当外人。拿这虚话支应我。”说着又笑了说,“还是黄夫人实在些。”说了,硬拉了黄之白走。
黄之白本来想走,看黄小英一脸狡黠的笑,再想了想,也觉得到这张家吃顿饭还真不会出什么事。也就顺着张先生了。
张先生在郑州的家是个很大的四合院。那位当团长的叔叔在军营里驻着,只是经常回来看看,他另外还有个安顿大小老婆的房子,这个院子就归张先生一家三口和一个仆妇住,真个是宽敞得不得了。
吃了午饭,黄之白使劲向黄小英使眼色,可黄小英却一点不理会,只是逗那小孩玩,他没奈何,便对张先生说:“张先生,不能再打扰你了,我们还是到洛阳去吧。”
张先生显出生气的样子,说:“您是不把我当人看了。就在家里住着。到洛阳是玩,在郑州就不能玩?还是郑州没玩的地方?”说着就笑了,“您也别喊我张先生,我叫张土旺,你喊我一声老张就行了。我还有个心思,想让您给孩子起个名字,还想让孩子认到您膝下,您同意了,咱以后就是亲家。”
黄之白还没说话,黄小英马上叫好,学了河南人的口气说:“咦,老好哩,老好哩。”大家听了她这似像非像的河南话,都笑,黄小英又说,“我还真和这孩子有缘,你看,我一看他,他就对我笑。”
黄之白也呵呵笑了说:“好,以后咱们就是亲家。孩子是几月生的?”
张先生喜欢得坐不到那儿了,给黄之白添了茶说:“七月十四。”
黄之白掐指装模作样算了半天说:“孩子夏天生的,就叫张有亨吧。元亨利贞四德,亨在季节上为夏,在人生上为礼。愿这孩子知书达理,做个孝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