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斜斜的木屋,我总以为很快就会倒塌,或者一阵风吹来,就会倒塌。事实上它一直顽强地挺立着,从来也没有倒下。
木屋用杉木原木做的柱子,围以杉木板,屋顶是杉木皮,棕黑色的。
木屋里居然铺着木地板。地板是这样铺的:下面垫着木方条,然后用一块块两米长短,十几二十公分宽的杉木板铺在上面,用铁钉钉住。人踩在上面叽叽嘎嘎响。几个人在上面走动,响声连片,像一曲交响乐。最令人受扰与受惊的是,木板下面到处是老鼠,有些木板被这些老鼠挖了洞,老鼠们时不时突然从洞里冒出头来,然后一蹿,在地板上贼眉鼠眼地跑来跑去。
我们就住在这样的木屋里,东边是我们的住屋,中间是诊室,西边是药房。每天大门一开,病人就涌进来,用痛苦的声音叫着医生医生。父亲和母亲连忙把听筒挂在脖子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夏至以后传说每到夜里,就有一条大蛇在木屋出没。深夜,一群养在诊室后窗下的鸡会突然扑腾着翅膀惊叫起来,接着诊室里的木地板叽叽嘎嘎连片山响,似乎有一件大物正在上面带着风呼啸而过。第二天早起一看,一只鸡或者两只鸡就会神秘地失踪。
公社王干事猎人出身,带着他的猎狗来到我们木屋,安慰我们:莫慌莫慌,看我怎么捉住它。
他在这里看一下,那里看一下,然后在一些地方撒下一些什么,拍拍手,气定神闲地走了。
刚一入夜王干事又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钢叉,说你们该干嘛干嘛,扯了一张椅子像入定一般坐在诊室里,一动不动,钢叉陪伴在他的身边,在暗夜里他的眼睛和钢叉闪闪发光。
王干事就这样一连坐了三夜,这三夜,风不起,水不动,四周静悄悄,似乎连老鼠也不敢出没。
可是到第四夜天要亮没亮的时候,诊室里好像突然地动山摇起来,木地板叽嘎山响,狗狂吠。你们不要出来。王干事一边在动静着,一边大声叮嘱我们。我和我的父亲母亲果然不敢有所动作。后来一切沉寂了,连王干事的声息也没有了,天已大亮。
父亲开门出来,就见王干事一脸笑嘻嘻地站在我们的门口,身上缠着一条四五米长的大蟒蛇,蛇身长得一直拖到地,蛇头在他头顶上吐着信子,两只小眼睛露着火一样的光,吓了我们一跳。
现在想来,还真怀念那些有大蛇入屋,夜鸟敲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