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戎雁儿在马世柱的高墙大院里已呆了半个月了。眼看天上的大雁排着“一”字阵或“人”字阵朝南飞去,她预感这一趟的日子怕短不了,只能静候时机。
这天清晨,马世柱要她一起到疏勒河沿去洗皮子。那些皮子上沾着羊屎、泥巴,非刷洗干净不可,县上进出口公司收购站的要求很高。深秋季节,风很大,天气已转冷。雁儿穿着大红中空风衣、半高腰靴子,那样子确实是很精神的。世柱看了看雁儿,觉得她很美气很迷人。他说:
“你穿这么新,洗皮子时会把衣服弄脏的。”
“我怕冷。”雁儿说,“我把衣袖裤管卷高些。”
雁儿学着世柱的样儿,把皮子在水里漂了一会,再用刷子刷,再漂,再刷。她洗得很细心。世柱看了看她洗过的皮张,说“你洗得很干净。”
日头快当空了,世柱说:“哎,你先回去做饭吧。你爱吃米饭,我昨天让人从镇上捎来六十斤大米,够你吃一阵子的。”
雁儿说:“一起洗完了,回去做饭也不晚。”
蹄声嘶嘚嘚,有人赶着毛驴车来到他们家,车上装着好些皮子。世柱忙走去接洽,和来人一起进入院子。雁儿骤然想起,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世柱每次离家总是把院子反锁着,院墙太高,她够不着。眼下不抓紧走掉,就得在沙疙拉过冬了。大西北的冬天太冷,南方人会很难熬的。天上的大雁都已飞走了。她正心猿意马时,冷不防一张皮子给河水冲走了。看着这疏勒河水很浅,只齐膝盖,有一段河床很窄,她只要使劲跑去,要不了五分钟就能跑到对岸。对岸有一片红柳林子,她跑出林子,不就自由了么?她回头看看,半开的院门里,世柱还在院子里和来人接洽生意。机不可失,她也不去管那张漂走的皮子,不顾一切地踩水朝对岸走去。河底淤泥又软又滑,她高一脚低一脚,差点儿滑倒。没想到快到河中心时,河床突然深了,漫过了她的前胸,河水呛进了喉咙。她害怕极了,东倒西歪脚下站不稳,一下跌入河水,又挣扎着站起来。河水又漫住了她的脖颈,仿佛水流立时会把她冲走。她不得不声嘶力竭地叫唤:“世柱!世柱!”
世柱听得叫唤声,便急忙赶来跳入水中,快速地游向河中心,把雁儿救了回来。雁儿全身湿漉漉的,身子直哆嗦,是涉水冻的还是害怕所致?记得马世柱曾在她进入院落的第一天就警告过她:“你要想走掉,我就砸断你的腿。”眼下世柱的脸色很严肃,话语也很严肃:
“就一张皮子,漂走了算哩,你犯不着到河里去拣,河中心有一人半深哩。”
听着这话,雁儿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那一张漂走的皮子掩护了她。世柱还真以为雁儿是为了去拣回那张漂去的皮子才下河的呢。那一张皮子已被河水冲得很远,世柱也不去顾及。雁儿浑身湿漉漉的不住地打喷嚏。世柱把自己的上衣披在雁儿身上。
雁儿回到屋里,取出干净衣服换上。她随身只带不多的衣服,中空上衣湿透了,只得临时穿上男人的短羊皮大衣,太肥,样子很滑稽。
用今年的新大米,焖出来的米饭香喷喷的。世柱对大米不感兴趣,吃了一碗,又啃了两个馍。可雁儿这阵子感到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只吃了半碗。
晚上,雁儿特怕冷,身子抖索,牙齿打架。世柱按了按她的额头:“沸烫,你发烧了,准是上午下水受凉了。”他煮了一碗姜汤让她趁热喝下,又去烧热了炕。
雁儿躺下后,盖了两条被子依然说冷。世柱用自己健壮的充满热量的身子暖着她,不怕她把感冒过给他。她依着男人的光身子,不嫌她身子上那股子生羊皮骚味,反倒感觉到他有一股子让人熨贴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