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水丁真正成了一杯泥土了。路雨原想把水丁的骨灰也放进村里的公墓里。铜定说了,水丁是一个女儿身,还没有出嫁,是不是再想想办法,是不是叫添水嫂用用“封建”手段,过后,再放进公墓。添水嫂正赶着鸭群要到溪里,听到铜定在跟路雨嘀咕。她的大嗓门又犯了,她的声音沉沉的,落在水里也能溅出水花:什么“封建”不“封建”的。还真的有什么山鬼呀!人都化成灰了,还要那些鬼玩意干嘛?免了,要弄你自己去弄了。
铜定也只是说说而已,他也不想去做那些没有用的事情。既然添水嫂也这样,那就随大流吧。铜定说完后,就走了。他说他要去陪派出所的同志,派出所的同志要吃地瓜。他要回去弄地瓜。
添水嫂的鸭群一到溪里就散开了,嘎嘎地欢叫着四处乱跑。就像是落在水里的白云,随风改变着身形。这倒给村里带来了些许热闹。
添水嫂这几天几乎赶完鸭群就回到路雨的身边。做女人苦呀!路雨还不到四十,丈夫跑了,留下了一堆的债务。说是出外打工,三四年了一个电话也没有。要不是爱香的父亲在上华的小煤洞看见他,路雨还以为她的丈夫出事了呢!据说,那个老不死还改不了那坏习惯,一有钱就打牌。输光了就看不见人影。
十六年前,在乡里的医院,路雨第一次感到害怕。她一看见医生给她的眼神,她就知道了结果。她这一辈子也许不会有孩子了。对于她,一个乡村女人,这是最大的打击。原来丈夫还好好的,知道这事后,丈夫好像变了。不是喝酒,就是打牌。好几次,路雨把牌摊开了,要不就离婚吧!一说到离婚,丈夫就凶,就摔门,摔了门就走人。不久,这事村里人都知道了。路雨倒觉得宽松了许多,反正,这也不是丢人的事情,路雨不会育孩子,这也怪不了她。
添水嫂拿把椅子坐在路雨的身边。从她们的眼里看出去,村庄小了,也格外的平静,那些田里看不见劳作的影子。几天前的悲伤都随同那些炊烟淡化了。添水嫂的鸭群也潜伏在溪水的岸边,静静地享受阳光的温暖。要不,就把水丁的骨灰撒了吧,让她永远留在田里面。电视上不是有许多人把骨灰撒到水里了。我们干嘛不学学电视里的做法。把水丁的骨灰也撒了吧!添水嫂好像是在自个儿嘀咕着。其实,路雨听得明白,添水嫂正在用她的方式同她商量着呢。
那就撒了吧,反正留着也没用。
水丁死后七天,水丁被杀后七天,水丁的骨灰就撒在了村里的那条小溪里。没有任何的仪式,添水嫂和路雨两个人完成了那件事情。村里人没有人知道她们两人在做什么。这件事情只有女干警看到了。
当时,女干警正在村里的一棵古椿树下守望。那树有些年龄了,最少也有水丁年龄的十倍。树的树杈向外支撑着,一边伸到添水嫂时常放鸭的溪里,一边盖住了铜定的小食店。村里正在搞新村规划,以铜定的小食店为中心,拓展了大片的农田。从乡里一路挖来的挖掘机冷冷地停在那儿,新翻出来的田土裸露着。连接乡里的乡村公路正要铺水泥路面。铜定说是少了后期资金,只好先搁起来了。
原来通乡里的路是直接从路雨的家门口通过的,由于新挖出了乡村路,那条路走的人就更少了,只有添水嫂每天赶着鸭群走在那里。女干警这几天的观察,对于案情没有什么进展,反而,她看到了一个事实,村里虽说正在搞新村建设,但是却很冷清。就像从路雨家门口通过的那条老路,虽说冷清,却藏着一种像果实一样的东西。女干警心想这就是人们说的反差吧!
撒完骨灰的路雨和添水嫂,她们好像还站在那儿,冷冷的,就像是两棵没有枝权的树木。只有添水嫂的鸭群更热闹了,嘎嘎地叫个不休。
不知道什么时候,爱香站在她们身后。爱香说,铜天也要去挖煤了。他说,他要去找爱香的父亲。铜天不是从来就不出远门吗?路雨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