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一大早,市预备役高炮团团长彭建国给市办公室主任曹森林打了个电话,大意是近期要组织一次预备役营成建制集训和整团成建制拉动,请办公室给相关单位下个文。他本来是想亲自过去一趟当面说一下,包括市主管领导如何表的态,把具体情况都给曹森林做个说明。但他还是改变了主意,只是打了个电话,并且通话内容简洁明了。
彭建国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累,把他从野战部队调到这儿来不就是让他休息的吗?来之前政治部的领导找他谈话是这样说的:小彭呀,这几年你的工作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早该提一下了。就是因为一直没有位置,现在预备役部队倒是有一个缺,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当然预备役部队建设也是很重要的,而且你要接手的那个团是咱们军区预备役部队建设的典型。让你去主要是考虑那里基础好,便于展开工作,你毕竟没有担任过基层主官。
彭建国这些日子没少听人说前任团长如何如何能干,还是市委常委呢!别人给前任团长的评价是务实办事儿,能屈能伸。在一份先进事迹材料里有这么一段经典,大致是这样的:有一次,该团长下到某个经济效益不错的预编单位检查连部建设,当看到连部办公室连一套像样的桌椅板凳都没有时,他当即找到这个单位的主要领导协商此事,领导表示很为难。他就当着人家领导的面给了预任指导员一千元,说这是他个人为支持基层连队建设尽点绵薄之力。彭建国佩服这种人,但他不想成为这种人。他彭建国不是受哪个恩惠来当这个团长的,一个堂堂的上校高级军官,本就应该得到起码的尊重。搞好国防建设不能靠社会同情、个人觉悟,要学会运用法律、政策、制度巩固国防事业。在中国,很多事之所以总是不能按常规常理去办,就是因为有这么一种世俗力量在作祟。
彭建国这个电话打过去没十分钟,政委就到了他办公室。
“团长,你看咱们有时间是不是去一下政府办公室,跟办公室的曹主任商量一下成建制集训的事儿?”政委用了商量的口气,但表情里传达的信息却分明是不容否定。他是高炮团的元老,亲自参与了高炮团的规划建设全过程,各个预编单位的情况他了如指掌,和地方上的领导也很熟。
“我已经给办公室打过电话了。”彭建国不以为然道。
“打个电话怕是不行,好像不太正式。”政委的语气很肯定,非常自信。
“以团里的名义给市领导上了一份书面报告,也转到了办公室,这还不够吗?我就不相信这么一点事儿还要团领导集体出面才能办成!”彭建国有点生气,生前任团长的气,留下些坏规矩。也生政委的气,摆老资格呗。还有点生自己的气,就不该解释这么多。
政委呵呵一笑,说:“团长,咱们到外面透透气?”
彭建国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合适,政委给了台阶怎么能不下呢。
高炮团的地理位置、环境真不错,离市区不远又很安静。东、西、北三面的围墙外是果园环绕,正门距离主要公路还有二三百米,这样就避免了来往车辆的喧嚣。办公楼坐北朝南,正前方是一个近二千平米的操场;右侧是培训楼;左侧是一个综合训练场;后面还有几亩果园,果园的西北角有一个独立的院子,是高炮库房和车库。
高炮团的现役官兵总共也就二十来号人,平时没有集训任务,整个大院就格外安静。
彭建国和政委转到办公楼后面的果园。彭建国先没话找话:“这片地咋不种草坪或者风景树呢?”
政委说:“这片果园原来种的草坪,可没两年,团长说不实惠,还是建个苹果园吧。咱们不是每年都要出去买几吨苹果打发关系吗?还不如把这片草坪种成苹果,这样不就不用买了,既保证了绿化面积,还有经济效益。所以就建了这个苹果园。”
又是前任团长,彭建国觉得一支部队的首创者在精神上留给这支队伍的东西,远远不止是一栋现代化的办公大楼,一个设施完备的训练场,它有着极强的渗透力和传承性。
政委当然觉察到彭建国对前任团长的排斥。他希望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军事主官能融入大家,还有党委班子其他成员。希望这里二十多个现役官兵能像以往一样和谐相处。
“团长,你来了有一个多月了吧。这里比野战部队松散得多,是不是有种无用武之地的感觉?”政委笑呵呵地问道。
“没有,没有。挺好,很久没有过这种自在的日子了。我实话跟你说吧政委,打我到这儿报到那天起我就开始我的转业计划了。和平年代,野战部队尚不能有什么作为,何况在这里,别自欺欺人了。”彭建国说完长吁口气。
“团长,怕还是不太甘心吧,你还年轻,不像我们再混个三年两年也就熬到头了,这一生的政治前途也就结束了。你还有希望调个副师干干。”政委有感而发。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高炮团的事不大上心?我跟你说我很上心,我就是不大习惯。地方上那些婆婆妈妈的事儿太牵扯精力。”彭建国不高兴地说。
“我一直就想和你交流一下,我对你处理军地关系的做法、态度是不大认同的……”政委的话说了一半被彭建国打断了。
“这件事我现在不想和谁争论,以后自会见分晓。”彭建国又有些沉不住气了。
政委不愠不火,随即把话题扯开了。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聊了一阵儿各自回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