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毛子水考入北京大学理预科。并于1917年,顺利升入北大本科数学门(后改为系)。
毛子水之所以选择理预科,主要是他在衢郡中学堂时,受章太炎先生“学术万端,不如说经之乐”的影响,对入大学的“经学门”可说是梦寐以求。可是当时北大本科没有经学门,于是他只好填写了“天算科”。这一是因为毛子水中学时最爱好几何一科;二是因为入学北大之前,毛子水购买了金陵书局的《几何原本》和《则古昔齐算学》,这两本书也增进了他对算学的兴趣。
但是,毛子水虽在理预科学习,却性喜文史,与同住译学馆的北大文预科同学傅斯年、顾颉刚、罗家伦、沈雁冰等友善,皆以章太炎、胡适为宗师,常常风雨无阻,相约去听章太炎开设的国学讲堂。沈雁冰(茅盾)曾在《北京大学预科第一类的三年》中写道:“当时北大预科第一类新生约二百多人,分四个课堂上课。宿舍(译学馆),楼上楼下各两大间,每间有床位十来个……现在记得,一个是毛子水,浙江江山人……我回到宿舍,却见毛子水不曾走,照常读《段注许氏说文解字》。”
顾颉刚则回忆说,“在北大的同学中毛子水是最好学的,而且是处处依了秩序而读书,他赝服章太炎先生的学说,受了他的指导而读书。我每次见到他的书桌上总是放着一种书,或是毛诗和仪礼的注疏,或是数学和物理的课本。我是向来只知翻书的,桌子上什么书都乱放。看到毛子水这种严正的读书态度,我心中难免惭愧。”
……有趣的是,在预科毕业升入本科时,傅斯年曾力劝毛子水改读文科,并以“非专治国文必难有成就”相劝,希望毛子水在国学方面有所贡献;但毛子水却以“学数学奠定逻辑基础,将来可以做明事理的普通读书人”而相拒,坚持入理科研数学系。可1920年,一从数学系毕业,他却听从傅斯年的推荐,留校担任了北大理预科国文教员。
“五四”时期,北平风起云涌。北京大学有两份杂志成为新文化的旗帜。一份是久负盛名的《新青年》,另一份便是被称之为“后起之秀”的由毛子水等人创办的《新潮》。
1918年冬,毛子水与同学傅斯年、罗家伦、杨振声、顾颉刚、孙伏园、俞平伯、康白情、徐彦之、谭平山、何思源、赵元任等发起组织了“新潮社”;之后加盟进来的还有:叶圣陶、朱自清、郭绍虞、冯友兰、周作人等等,可以说“新潮社”的成员无一不是中国现代史上的文化名人!而在《新潮》创办过程中,还得到李大钊、陈独秀、鲁迅等人的支持和帮助,使得《新潮》与《新青年》相互呼应,表现出鲜明的反对封建道德和封建文学的战斗色彩。
毛子水是其中的活跃人物,后期成为由五人组成的编辑部成员之一。在《新潮》第一卷第五号上,毛子水发表了他的发轫之作,即《国故和科学的精神》,批评“国故社”的昌明中国固有之学术只是“抱残守缺”而已,强调研究国故必须用“科学的精神”。
“新潮社”和“国故社”的社址都在北大红楼,杂志的主要编辑人员也还多在同一个系,于是经常接触的双方因刊物的对垒几成水火之势,“上班时冤家相见,分外眼红,大有不能两立之势”。这期杂志于五月一日出版,恰逢“五四”运动,杂志被抢购一空,文章也引起较大的反响。傅斯年全力支持,认为毛子水说了他想说没说的话,胡适虽认为有些结论太偏激,但白璧微瑕,无伤大雅。“国故社”的那批人却群起而攻之。“国故社”的张煊在《国故》杂志上便刊登了《驳(新潮)“国故与科学的精神”篇》,指责毛子水、傅斯年、罗家伦等新潮社成员“但知欧化,蔑视国故”。毛子水针锋相对又在《新潮》上发表《“驳新潮国故和科学的精神篇”订误》予以反驳。语气依然激烈,气势咄咄逼人。
毛子水在《国故和科学的精神》一文中,提出“古人的学术思想,是国故。我们现在研究古人的学术思想,这个学问,应该叫做‘国故学’。他自己并不是国故,他的材料是国故。”据说,毛子水是第一个提出“国故学”这一概念的人。关于“整理国故”,“新潮社”和“国故社”,双方又发生了争辩,但都没有多少说服力,特别是“新潮社”成员将整理国故建立在“没有多大的益处”基础上,表现出明显的局限性,也不能应对“国故社”的挑战。
正是在这种情势下,胡适系统阐述了整理国故的原则和方法。1919年8月,胡适在写给毛子水的一封信中,首先要毛子水等人抛开“有用无用”的成见和“狭义的功利观念”,“现在整理国故的必要,实在很多。我们应当尽力指导‘国故家’用科学的研究法去做国故的研究,不当先存一个‘有用无用’的成见,致生出许多无谓的意见”。进而指出,当存一个“为真理而求真理”的态度研究学术,学问本身是平等的。
毛子水因《国故和科学的精神》而成为当时思想启蒙的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之一,自此,他和胡适一生相知相识;毛尊胡为导师,执礼至重;胡亦对毛赞赏有加。其师生情谊之深厚,为世人所共知。
1929年,毛子水从德国留学回来,即在北京大学史学系任教并兼北大图书馆馆长,从此开始了他一生漫长的教学生涯。
最后要补充说明的是:毛子水等人创办的《新潮》,自1919年1月创刊,发行至三卷二号止,共出十二期,刊名为蔡元培所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