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城北的大道平整而又宽敞,道两旁的大柳树绿叶浓密。
这时节,虽然是一年中天最热的季节,但东京这个地方却比满洲的沈阳凉快得多。因为日本东京靠近大海,属于海洋性气候,空气中水分大,让人不觉得闷热。
小马车一路奔跑,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就来到了城北一处小院的大门口。
瘸子军入嘿嘿一笑:“山川君,到家了!”
于海龙跳下了马车。
瘸子军人将马拴在了门前的一棵大树上,然后,拉着于海龙,敲了敲大门。开大门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面容和善,大大的眼睛,端正的五官,虽然脸上有了皱纹,但不难看出,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脸型跟她妈差不多,大大的眼睛,白白的脸面,弯弯的眉毛,看年纪也就是二十刚冒零。
“美穗子小姐,天皇陛下让我给你送郎君来了!”瘸子军人讨好地指了指于海龙,“他是满洲国的国高学生,会说咱们的日本话,名字叫山川一郎。这是天皇陛下对你们一家的恩宠!”
美穗子姑娘很礼貌地给瘸子军人鞠了一个躬。
瘸子军人又拉了一把于海龙,神秘地一笑:“山川君,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拿出你的男人本领来!”
美穗子姑娘来到了于海龙身旁,伸出了右手拉住了于海龙。
此时此刻,于海龙想起了家乡那个与他订了婚,又因他来日本留学而被日本宪兵逼退了婚的姑娘。虽然她长得不如眼前这个日本姑娘漂亮,但她却是自己的未婚妻……他想到这里不觉得两眼一酸,掉下了几滴眼泪。
瘸子军人:“山川君,怎么啦?”
于海龙发觉自己走神了,连忙掩饰说:“我太高兴了……”
瘸子军人哈哈一笑:“山川君,这是人之常情。我在你们满洲东边道通化从军的时候,曾经听你们满洲一位老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人间幸事莫过于洞房花烛夜和金榜题名时了……好了,我祝福你!明年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再添一名壮士!”
瘸子军人赶着马车回去了。
于海龙跟着美穗子走进了院子里。
这是一处典型的日本家居小院,三间红砖瓦房,玻璃门玻璃窗,院子里还种着蔬菜和鲜花。在靠南墙根的地方,还有几棵葡萄藤,藤上结满了酸葡萄。
于海龙住在了美穗子的家里。他在这里每天的工作很简单,白天,跟着美穗子和她的母亲学习日本的语言和风俗习惯;夜里,陪着美穗子小姐睡觉。
二十三岁的日本妻,十七岁(周岁)的中国郎。这起奇异的跨国婚姻,来得这么突然。
美穗子和母亲对于海龙关怀备至。
于海龙对待美穗子和她母亲,也像家人一样。
一个多月后,美穗子怀孕了,成天摘吃院里的酸葡萄。
一天上午,于海龙和美穗子正在院子里摘葡萄,那个瘸子军人赶着马车来了。
瘸子军人说:“山川君,你的这个任务完成了,马上跟我去完成另一个任务。”
美穗子一听急了,冲上前来大喊大叫:“山川不能走,他是我的人!你回去告诉我舅舅,山川是我的丈夫,我要和他生活一辈子!”
瘸子军人叹了一口气:“美穗子小姐,对不起,我现在是执行长官的命令!”
美穗子生气地把瘸子军人推出了门外。瘸子军人无可奈何地赶着马车走了。美穗子把于海龙搂在怀里哭了。
不一会儿,那个留着仁丹胡子的军官开着吉普车来了。
美穗子不高兴地说:“舅舅,山川君是我的丈夫,你为什么让那个死瘸子把他带走呀?!”
仁丹胡子军官二目圆睁,朝着美穗子大骂了一声:“混蛋!”接着,就扇了美穗子两个大嘴巴子。
于海龙马上来到仁丹胡子军官跟前,护住了美穗子:“舅舅,您不能打美穗子,她已经怀孕了。”
仁丹胡子军官瞅着于海龙,乐了:“好小子,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美穗子的母亲马上从屋里出来了:“二弟,怎么打美穗子呢?她有什么过错?”
仁丹胡子军官:“姐姐,当弟弟的也有难处啊!我是一个军官,但我一切都要听上峰的命令。实话告诉你,山川君是大日本帝国的女婿,他不是美穗子一个人的丈夫!”
美穗子哭了,哭得很伤心。
仁丹胡子军官:“别哭了!舅舅这是为你好。知道不?像你这样的女人还没有再嫁的,早就被送到支那当慰安妇了!要不是舅舅这个职务,你能得到满洲的美男子?在支那战场上的慰安妇是什么?是妓女!就是死在那里了,也没有人管!”
美穗子的母亲马上解释:“二弟呀,美穗子不是不听你的话。她太爱山川了!你想,三年前,她和小野结婚刚两天,小野就去了满洲。前年冬天,小野死在了满洲。美穗子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人再嫁呀!现在……从满洲回来的人,不是瘸子就是缺腿少臂的,再不就是歪嘴瞎眼的,咱们的美穗子也看不中呀!”
仁丹胡子军官大吼一声:“不要说了!这是圣战!现在,美穗子怀上了孩子,这是我这个当舅舅的对姐姐一家最大的关怀!为这个事儿,你和美穗子应该感谢我,不应该给我找麻烦!一个多月了,已经大大地够用了!”说完,就把于海龙拉上大门外的汽车里。
美穗子跟着跑了出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当汽车将要驶去的那一刻,于海龙从车窗探出身来,朝着美穗子大声喊:“美穗子姐,您要注意身体!我一定会回来的!”
美穗子站在大门口,流着眼泪不停地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