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1月24日,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村子里。我的父亲是一位病退军人,在我八岁那年去世了,撇下母亲一人拉扯着我们姐弟四人艰难度日。初中毕业后,我因家庭困难缀学回家务农。十八岁时,由政府照顾安排到镇政府工作。后来我还做过乡办企业的厂长。直到我准备竞聘乡团委书记的那年,我突然觉得我的世界观发生了一些变化。
确切地说,是缘于1993年的一件偶然的事情,那年我二十七岁。弟弟高志祥带了一帮朋友来家里赌牌喝酒。席间,一位叫吴卫林的朋友借着酒劲,神秘地对我弟弟说:“最近来了一批‘大新安’,你要不要?”我弟弟问:“你能弄到?”吴卫林嘿嘿一笑说:“有个哥们儿叫李春生,他有路子。”
我当时在场听得莫名其妙,就问:“什么叫‘大新安’?”吴卫林说:“就是假钞,这玩意儿很赚钱。”这让我吓了一跳,那时市公安局刚抓了一批假钞贩子,电视里还在播放,你这不是把我弟弟往大牢里送吗?等到他们走后我便极力劝弟弟不要参与这事,也不要跟这些人玩。可弟弟不但不听,反而高声叫少管闲事。
“长兄为父”,我觉得不能眼看着小弟一步步滑向深渊。
为了阻止小弟被搅进假钞的漩涡,我决定整一整这帮人。
过了几天,我趁弟弟去北京二姐家之机,便悄悄去吴卫林那儿,与之谈假钞的事情。可吴卫林对我心存疑惑,直让我等到第六天,才给写了张让我去找人的纸条。那天夜里,当我按地址找到卖豆腐的李春生时,他很警觉地问:“是谁让你找我的?”
“是吴卫林让我来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
“让我来向你学习做假钞技术呀!”
“开什么玩笑,想坐牢是不是?走远点!”说着,他将我一把推出门外。那一夜,我是在村外的草垛里度过的。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当我不死心又来到李春生家门口时,看到吴卫林笑嘻嘻地从屋内出来。“狗杂种,看老子怎样收拾你。”当时我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
李春生的脸色那天好像放晴了许多,他当着吴卫林的面拿出一张五十的和一张一百的假币对我说:“我这里的货都出手了,你现在学也没什么意思,等有货再来吧。”
后来,我一连去了四次,李春生都说没货。到了第五次去时,他才对我说:“我带你去找个人吧,他或许有。”这样,李春生又带着我来到了滨江县石榴镇的吴正文家里。可在吴正文家里等了几天,又只等到了一张让我去山东平邑县找王文同的纸条。
1993年10月,我孤身一人来到山东,按着那个地址,在平邑县一个小山窝里,找到了王文同。
此人身高约一米七五,浓眉大眼,络腮胡子,一脸的凶相。“你是谁?干啥来的?”一见我上门,便瓮声瓮气地问。“是我表哥吴正文让我来找你的。”
“找我啥事?”
“做以前做过的事,弄点钱花花。”
“以前不是出事了吗,怎么还做?”吴正文曾因贩假钞被抓过。
“我局子里有人,不会有事的。”我开始编起瞎话来。
“那好,我帮你联系一下再说吧。”老奸巨猾的王文同几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
此后两个月内,我一连去了六次,每次都被王文同轻而易举地打发回去。我当时隐隐感到王文同还不是最后的“老根”,他的背后肯定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同时坚定了我追查下去的决心。我知道这件事会有很大风险,为了发生突发事件时能说清自己的身份,我行动前先将自己掌握的这些情况写成信寄给了国家公安部。
1994年春,我第七次来到山东。
“你真的想干?”“王文同这才仔细地打量起眼前和他同样人高马大的我。”“不想干,我一次次大老远跑来干吗?”我反问。“好,你先在我这儿住几天,我帮你联系。”
当天我就在这个小山坳里提心吊胆地住了下来。晚上,为防止睡着出事,便拼命地喝水,这样才好一次次起床上厕所,不至于睡得太死。一连两天就这样吃了睡,无事也无险,但这没有熬过第三天晚上。
那天夜里,月影婆娑,望着窗外的暗影,我心中有一种预感,要出事了。
夜里两点钟左右,我正在想着心事。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我本能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但还没等穿好衣服,门已被撞开了,几个身着制服的人,猛地扑了上来,一瞬间,将我捆得严严实实。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会吧,他们怎么都不说话,还用布将我的嘴堵起来,这不像公安做的事。我盘算着眼前的一切,慢慢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大约十五分钟的样子,我被带到了一间大仓库。当我看到王文同被捆在水泥地上,就故意反抗。一个穿制服的家伙,上前拿掉了我嘴里的脏布说:“你这次来,。准备和王文同做多大假钞生意呀?”
“没有的事,我这次来是走亲戚的,他是我的远房表哥。”
“你不要撒谎,你知道他是制贩假钞的吗?他够得上杀头了,你说出来与你无关,如不说,连你一齐带走。”
“带走就带走,反正我表哥是好人,他不会干违法的事的。”我当时装出很坚决的样子。
到了夜里四点多钟,王被他们带走了,我一个人被关在仓库里。
这天上午,我被带到一家茶馆,刚进门,就听里间王文同亲切地叫了一声:“高小弟啊,让你受惊了!”进入里间,我看到晚上那班人都在那里。“小老弟,我对你的义气很是佩服。所以,我对你说真话,现在搞假钞弄不了多少钱,我这儿有样东西,你们那里是开放地区,好多人都想要,肯定能赚大钱。”我问:“是什么?”“大烟土。”说着,他拿出一黄一黑两个包。我大吃一惊,想不到,假钞的事还没完,却又冒出毒品来。但为了从长计议,我只好口头上先答应下来。
当天晚上,王文同终于带着我来到张福成的家里。在张福成家后面的一间小屋里,我看到了一整套印制假钞的印版和模具。
“怎样?拿一万块钱来,给你一套模具,教会你技术,回家想印多少印多少。”张福成说着拿了五十、一百面值的假钞各一张给我做样品。
从张福成家出来,我对王文同说:“我没那么多钱。”王文同开导说:“我跟你一块去,也到你家玩玩。”我明白,王文同这是有点不放心,想探探我的底细。
十天后,我第八次来到了山东。“还是没卖出去。”我一见面就对王文同说。王文同很不高兴。“能不能把模子给我先干着,等赚了钱,加倍还你们。”我试探着问。可张福成死活不同意。
我没有办法,但在那两天里得知,新一批假钞即将在半月后开印。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我这样想着,便生出了主意。于是转车来到滕州,怀揣着两张假钞、一盒大烟土和身上仅有的五十元钱,踏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到了北京,我径直来到公安部,五局八处的处长接见了我。“你寄来的信,我们收到了,只是你深入犯罪团伙内部,我们也不好和你联系。看到你来了,我们就放心了,你的信我们已经转到山东省公安厅,你就不要再去了。你拿到了第一手的证据,贡献不小,真是太谢谢你了。”
半月后,山东警方一举端掉了这个印制假钞的老巢,总共抓了三十多人。我心里的那块石头这才落了地。
端掉假钞老窝后,我觉得自己很“英雄”、很光荣,并深深地被破案过程所吸引,不知不觉中开始注意身边发生的一些案情。从此,开始了我的“农民侦探”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