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必要解释一下坂达村怎么回事。
三年多前,坂达村这里发生过一起群体性事件,有三百多个村民在一个集日相约出村,翻过西边一座小山包,闯进相邻的达西村地界。这些村民在达西村村外一处工地上围坐,把一旁工棚里的施工设备、用品搬出来满地丢,把道路和施工地段堵个水泄不通,闹得沸沸扬扬。
这个工地比较特别,正在修建本县的一处大型殡葬设施。所谓“殡葬设施”文质彬彬,很书面化,属官方用语。让老百姓说,这个东西就是火葬场。本县是农业县,农村人口比例很高,农村殡葬以往通行土葬,让死者入土为安。到了上世纪末,本县农村延续了数千年的殡葬方式面临重大改变,由于人口迅速增长,土地资源日渐紧缺,根据实际情况和发展需要,经相关立法,全市城乡全面实施殡葬改革,本县严格遵守,从此不许土葬,一律改用火烧。殡改推行之后,建于本县城关附近的旧有火葬场因处理能力不足,导致待焚尸体拥堵,严重时,死者于场外排队火化,灵车相接达二三十部,挤得水泄不通,死者亲属自早到晚,骂不绝口,政府相关部门苦不堪言,火葬场成为殡改最大瓶颈。当时县里已规划于溪坂乡达西村外小山头附近修建新的大型火葬场,其设施非常先进,可以满足若干年后的死人需要。但是达西村民不愿意,认为村旁一天到晚烧死人实在晦气,祸及子孙。几经周折,百般安抚,最终政府以极大代价换得当地村民同意,火葬场得以动工。哪想却有坂达村民跑到达西闹事来了。
火葬场并不修在坂达,这个村有什么理由越界闹场?闹事村民说两村相邻,火葬场建在上风处,死人灰会从达西吹到坂达。村里人每天开门,远远看到那支烧人烟囱,太晦气了。最晦气的当然是达西当地村民,但是他们拿了政府的补偿。坂达村民跟着晦气却一分钱没有,坏事摊着了,好处没份,这不公平。
坂达村民闹场的当天,我奉命随同郑小华副县长前往溪坂乡处理该案。殡葬事务归民政部门管理,但是分工由另一位副局长管,不归我。那天不巧,该副局长到省里开会,一时回不来。郑小华副县长挂钩溪坂乡,负责处置该事项,她点名,要求我代表民政局参加,我无可逃遁。郑小华点名要我并非格外欣赏,她很了解,知道我到民政局工作不久,鼓捣殡葬可算新手,此前却是个乡长,熟悉乡村事务。
我跟着领导去了达西村,在村祠堂与乡里头头会合,一并与坂达村民代表谈判。乡里出面的是吕忠,时为乡长,还不是书记。我在当乡长时,开会常跟他坐一块,互相经常“采访”,彼此相熟。那一天见了面顾不得寒暄,直奔主题。
吕忠主张民政部门立一个名目,承诺给点钱,设法平息坂达村民怨气。郑小华问我意见,我称不好表态,听领导的。她眼睛一瞪就批:“你会推?要你来干什么?”
我辩称自己没错,当然是听老大的。局里局长是老大,这里郑县长是老大。
“先要你说。”
我提出给钱的办法简单,但是后头有麻烦。不说钱从哪来,就怕开个头没完没了。火葬场烟囱让人欣赏了要赔钱,灵车上路纸钱遍撒让人欣赏了要不要赔?这黄泉一路多少村子,赔得起吗?
“那你给个办法。”
我说此刻郑县长应当盯住吕忠。乡长是干什么用的?大家都干过,我也干过,有些体会。最基本的知道一条,自己的内裤不敢提请领导搓洗。
吕忠骂:“知道你罗教授算计我。”
我说的却是实话,出这种事,基层官员哪里跑?自然首当其冲,此刻吕忠是主要责任人。吕忠怎么平息事态?如同郑小华抓他一样,他得使劲抓住下边那一层,这就是村里有影响力的关键人物。
吕忠把坂达村两委头头脑脑弄到了达西村,郑小华亲自谈话,要他们分头下去做工作,把村民带回村去。村两委领头的是村委会主任,即村长,那个中年农人姓陈,长得五大三粗,脸很黑,话很土。他说他没有办法,村民不听他的。
我插了句嘴,问村民不听村长,那么听谁的?
他一声不吭。
吕忠替这位陈村长打气,让他放心,乡里保证会支持他工作。不料该村长突然上火,没头没脑当众发牢骚说:“哄谁哩?我只说了一句账目要公布,大水窟要公布。没说其他的。”
吕忠说:“现在不谈别的,先解决这个。”
我没听明白,什么大水窟什么账目,不知所云,能够断定的只是他们话中别有缘故。其时顾不得多问前因后果,我注意到一个情况:这里坐了半屋子人,有一个该到的没到,就是坂达村的村支书。我即询问,得知这位缺席者叫张茂发,是老资格村书记,也曾长期担任过村主任。这人未到现场,是因为病了,他已经七十岁,身体不好,前些天闹肚子闹大了,送到县医院,现在还在住院。
我把吕忠拉到一边,问这个张茂发怎么回事?吕忠感叹说老伙子是尊大神,缺了真是不行。所谓“老伙子”为本地土语,讲的就是老人家,或老家伙。我问吕忠,有这么个老伙子还不赶紧去请?吕忠说早请了,人家不来。躺在医院里的病人,硬抬过来,不小心弄死了,谁给他埋?我说这情况你得告诉郑县长。
于是报告了郑小华。郑副县长是急性子,当即决定请神。坂达村民正在闹事,乡长吕忠必须留在现场主持处置,请神的光荣任务交给现场一位副乡长。她还特别指定,要罗炳泉一起上,共同负责。
我当即摇头:“这个不必,我干不了。”
“你怎么搞?凡事先推?”
我承认自己有毛病,不会搞,会推。如果推不掉,非去不可,当然坚决服从。
这就匆匆上阵。郑小华考虑我是县直部门领导,与这边乡里村里的恩恩怨怨没有牵扯,可能反容易劝导,所以要我上。我去了县医院,在住院病房见到了张茂发,初次见面,印象很深。老伙子真是挺老态,身材干瘪瘦小,身高大约一米六上下,体重不超过五十公斤。躺在病床上,盖着被子,看上去就那么一束,小木棒一般,似乎随手一抓可以扔到窗子外头去。他正在输液,一只手臂伸出被子,皮肤黝黑,干枯。看起来身体恢复得不好,说话有气无力。
“我七十了。”他喘气,“我要死了咋办?”
我说:“死了拉去烧,不必排队,这个我管得着。”
他生气:“你怎么说话!”
我称自己讲实话。我已经让医院安排好了,给他派救护车,配护士,一路走一路挂瓶治病,保证他生命安全。他这个村书记很了不起,省长下来怕都不带护士,没有这么高的待遇,可见各级领导高度重视,民政部门极其关心。所以还希望他多配合,协助解决火葬场工地问题。
他说他治病。不管。
我说村民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包括对他。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病,难道真的不行了?指靠不了,该换了?
我是故意激他。事前我“采访”过医生,知道老人身体状况不佳,但是已无大碍。请神不出,主要可能是卖一点老,端一点架子。我告诉他自己在乡村工作多年,类似情况心里有数。我知道是什么事让他感觉不满,这个不要紧,我可以帮助。
“你这个领导可以。”他说,“你的话我爱听。”
他却没有向我提什么要求,只说事情吕乡长都清楚,他怎么不来?
我解释不是吕忠不来,他是被郑县长留在现场。我在病房里给吕忠挂手机,让吕忠跟张茂发说。两人通过我的手机叽里咕噜讲了几句,没有当众谈及什么要紧事项。张茂发提出让吕乡长派一辆车来,他不用救护车,要小车,车顶有窗子的那种。吕忠满口答应。半小时后车到了,是一部崭新的别克,溪坂乡集上一位开织布厂的小老板刚买的车,被吕乡长临时征用。
我们坐着那辆轿车回到溪坂乡,直接去了达西村。我问张茂发要不要先去见见县乡领导?他说先办事,于是就把车开到工地上。张茂发让司机打开轿车车顶的天窗,他在车里站起来,把身子从天窗伸出去。老伙子个头不高,探出车外的差不多就是一个脑袋,就这一点东西,足够了。
“都看见没有?是我!”
那一刻我大吃一惊,老伙子变了个人,不再是病榻之上将死之人有气无力,他大声咳嗽,大声吼叫,声音出人意料地洪亮。我们这里有一句土话叫“人如秤锤声如雷”,说的就是张茂发这种人,身材短小好比一粒秤锤,也就是秤砣,嘴巴一张却打雷似的,吼声震天。这个人从轿车天窗里探出一个脑袋,眼观四面,大声呼唤,对坐在路边地头的村民逐个点名,凡被他叫到的,无论老小,无不应声而起。
“我还在,没死。”他下令,“都给我回去。”
一小时后人走光了,火葬场工地恢复平静。
我把张茂发又送回医院。他躺在床上喘气,看着我,眼睛灼灼有光。
“你都看见了。”他说。
我告诉他不只我看见,县乡领导一定也都看得很明白。但是我想劝告一句,人年纪大了,身体要紧,其他的放就放了,不必紧紧抓着。
“那不行。”他摇头,“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早都“采访”过了,只是不想多说,他的事毕竟不归我管。
此后一晃三年,我没再见过老伙子张茂发。
上星期六晚间九点,我在县城回头客酒家与熟人喝酒,正彼此传阅学习某手机新段子之际,有电话到,要我立刻到县政府大楼开会。我很吃惊,因为时候已晚。对方不说究竟,只讲来了就知道。我赶到政府大楼,见到了郑小华,她在她的办公室里。
“村级换届事情是你管的?”她问。
我说民政部门是村级换届工作指导部门之一。本局这一块工作由局长直接分管,我的业务主要是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等等。
“已经定了。”她说,“你带两个人,明天一早到溪坂乡,加强指导。”
我说怎么了,火葬场又有事?
她说这回是村选举。坂达村选举村委会,挺麻烦,弄不好要出事。上级领导特别交代,不能掉以轻心。决定让我去,除了因为村民自治组织选举属民政工作范围,也因为我参与过殡仪馆工地事件处理,对当地情况有些了解。
我当即推举本局局长亲自出马。我说这项工作很重要,政策性很强,局长直接管,比较有把握,我还有待学习。没等我把话说完,女县长就不高兴了,指着办公室大门让我走人,说就这样定了,没用的话少说,快走。
于是我就到了溪坂,与张茂发再次相逢于坂达村。很巧,居然又是相见于病床。上一次是在医院,这一次在张茂发自己家中。时隔三年,躺在床上的老伙子比当年更显干瘪老态,但是嗓音依旧洪亮。他一眼认出我来,哈哈大笑。
“罗副,咱们说好了,我不排队。”
他重提旧事,说自己有一天死了,上火葬场时不必排队,县民政局罗炳泉副局长曾经亲口答应过。这老人记性真不错。老人还特加补充,说别看他躺在床上,其实还行。眼下他努力撑住,事情还没做完,一定要再活几年。
我知道他需要为某一个人再活几年,这人还年轻,此刻在他的病房里外跑来跑去,就是张贵生,其女婿,现任村委副主任,拟任“张二世”。这件事挺麻烦,用郑小华副县长的说法,弄不好要出大事。所谓“大事”是什么概念?蚊子叮了,臭虫咬了,那都不算。本市有一个地方,两位村级候选人争挑重担,都花了不少钱,其中一位选上村主任,另一个落败。后者不服,于是再花一笔钱,买了一个杀手和一颗子弹,把前者打死在村道旁,末了自己和杀手双双被依法处死。
我在张茂发的家里初识“张二世”时做了一点观察,以判断该年轻人是否已经做好足够准备,不惜挨一枪。我感到很不满意。
张茂发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很出息,高中毕业去当兵,上军校,当军官,后来转业在市工商局工作。据说这个儿子相貌性情都跟父亲很像,他要来当个张茂发第二,估计差不到哪去,可惜人家是公务员,国家干部,哪可能回头来当村长。张茂发的大女儿嫁到外村,张贵生是小女婿,达西村人,本姓王,入赘上门后才改姓张。张贵生跟张茂发的小女儿是同学,长得文弱,生性也比较软,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上门来到张家。当年张茂发动用很多关系,让小女婿去乡农机站当临时工,成天跟着农机人员东村走西村跑,帮工打杂。年轻人干了几年,不见有什么长进,张茂发决定不让他在乡里混日子,回村跟老伙子吧。年轻人心里其实并不愿意,但是不敢违背岳父,乖乖地就回家来了。
张茂发自家有个产业,主营饲料。时下这一带乡村,单纯种地的农家过日子可以,致富却难,要在乡村里当个头,没有经济实力通常不行。坂达村是生猪饲养大村,张茂发经营饲料,生财有道,他把小女婿叫回来,却不是让他接手卖饲料,是来接当村领导。张贵生一向文弱,不像张茂发那般精明强干,怎么管得了一村老小?张茂发并不担心,他认定什么事都是做了才会。于是就做了,小女婿回来后先安排为支委,隔年村委选举安排了副主任,三年后也就是眼下,安排为村长。
这就有疑问了,村级事务毕竟不是张家内政,凭什么张茂发可以如此做主?原因是人家在这里说了算。张茂发在坂达村管事已经长达近四十年,当过村主任,也当过村支书,无论当什么都是老大,如村民土话形容,张老大一向“唤头声”,本村除他能发号施令,其他人都不太管用。四十年间,曾有若干人物对张老大的权威提出挑战,均未得逞。几年前我见过的那位陈姓村主任是其中一个,最终也悻悻下台。该陈姓主任与张茂发不和,努力想管些事,争取一点“话语权”,老伙子打压得他在村里说什么都不算,村民大闹殡仪馆工地,他不管,也没法管,我才奉命去医院请大神。事后我曾劝告张茂发年纪大了,身体要紧,其他的放就放了,不必紧紧抓着。他根本不听。我自知这种劝告要是能起作用,人间早成天堂,不必有劳本县民政局考虑增修火葬场。类似情况到处都有,上至高级别官员,下至草芥一村之长,层次不一,景象相同,古今中外,大家多见。人对权力的热爱从猴子那时就产生了,你不能指望自己变回去,改从蚯蚓那里开始进化。这是我通过虚心学习得到的个人体会。
现在轮到张二世了。毕竟岳父是岳父,女婿是女婿,张老大可以“唤头声”,张贵生行吗?这里有一个故事:张贵生被扶上台之初,有一天村级头头脑脑开会,新任副主任张贵生依例应当说话,事前他写了两张纸。轮到他时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讲稿,念了两句忽然怯场,居然当众丢下稿纸,起身从村部后门跑出去,中途逃会。张茂发喊了两句没叫住,即指派场上一位支委带人出去找。该支委辈分高,是张贵生的妻舅爷,他在村部后边的小山上找到张贵生,年轻人抱膝坐在地上打哆嗦,死活不愿回会场。妻舅爷好说歹说,最后暴力解决,把年轻人拖回去,没再要他念稿,让他坐在会场直到会议结束。
张茂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正襟危坐,纹丝不乱。会议结束前,他指着墙上的村务墙报栏,命人当众进行调整。那片墙报栏上贴有本村两委等头面人物彩色相片,张贵生照片居最后一位,现在被调到张茂发的照片之后,居全村第二。
“都看见了?”张茂发问。
都看见了,只有张贵生自己没看见。他垂着眼睛,连头都不敢抬。
张贵生此刻成为“张二世”候选。时间过去数年,情况大有不同,他已经不再需要让妻舅爷从后山拖回会场,已经知道穿件西装,独自东家走走,西家串串,给乡亲们递支烟,让他们为自己投一张票。张老大接受县指导组罗炳泉“采访”时说,他这小女婿打小聪明,学习认真,进步很快。当村长嫩一点不怕,有老伙子。老伙子还没死,活着,还当书记,帮小女婿撑几年,坂达村就完成新老交替,顺利交接。
果如张茂发讲的这么轻快,我来干什么?此刻情况实不容乐观,真是弄不好要出大事。张茂发在这里掌控近四十载,虽然风烛残年,毕竟余威犹在。他的女婿张贵生不一样,新人初起,尚无建树,不能服众。村里已经有人出来公开挑战,与张贵生竞选,这人叫汤金山,他有个弟弟叫汤金水。
上星期六晚间,县领导郑小华突然想念我,于九点时分把我从酒桌上叫到政府大楼,隔天匆匆派下乡指导,与这位汤金山有关。说弄不好要出大事,并不是已经发现汤氏兄弟暗藏炸药,或者买枪买人,预备行刺对手,打造重大恶性事件,只因为有许多迹象表明这里可能出现意外,张贵生很可能上不去,汤金山将取而代之。为避免这种局面出现,需要采取一些措施,加强指导。
按照法律规定,村民委员会属村民自治组织,由村民依法自主选举产生。村民愿选汤金山,或者张贵生,那是村民行使自己的权利,别人管不着,也没有必要多管。坂达村不过是我县溪坂乡一个村庄,区区二千余人口,坂达村选村长充其量就是一个村级事务,不管村民们愿意选谁,哪怕他们打算沐猴而冠,选一只猴子当他们村长,那也只关系一个村,就一县而言实不算大事。如今农村基层选举,上级领导看中的候选人没上,村民另选他人,这种事时有发生,并不因此就塌了天。发现类似情况,只能加强关注,注意引导,不能强力干涉。为什么坂达村不一样,要如此兴师动众,县领导亲自过问,派罗教授前来指导?
这就是郑小华副县长讲的那个缘故:“上级领导有交代。”
在溪坂乡里,坂达村地位相当特殊。该村村民两千余,主要有三个姓,分别为张、汤、陈,张姓人口最多,占村民近一半。这个村背山面江,地理环境较好,交通条件不错,村子富庶,宗族房派关系也比较复杂。多年来,在张茂发牢牢掌控之下,该村经济比周边好,村民人均收入比邻村高,特别是村庄建设十分突出,修桥铺路盖学校建新村,基础设施居溪坂乡第一。
这不尽是张茂发能干,还有一个人物很要紧,这人叫做张盛,本村人,现任本市副市长。张副市长极富亲情,官大并未忘本,对家乡父老很关照,多年来坂达村修桥铺路、盖学校建新村,无不得到他的帮助。据我“采访”,这位领导起自贫寒,早年家境困难,读初中时父丧母病,曾几乎辍学,能渡过难关,宏图一展,全靠他的长兄自我牺牲,全力支持。这位张盛副市长原名张茂盛,他的长兄就是张茂发,两人间有十数岁年龄之差,所谓长兄如父,如此过来,两兄弟感情实不一般。坂达村选举当天,张贵生走来走去,身着西装,有如市人代会期间坐在台上的市长候选人们着“正装”,乡书记吕忠开玩笑问他难道打算娶小?张贵生回答说是选村长,老叔交代他注意形象。张贵生嘴里的老叔是谁?就是张盛副市长。
因此坂达村的选举与他村有别,备受关注。别的地方选出一只猴子,那叫做胡闹,这里弄出一个意外,就有人扯上政变了。目前情况下,指导这个村顺利完成选举,其任务很光荣也很艰巨。我这人号称教授,擅长认真学习,一向很自以为是,这回仓促上阵,凡事先推,并非惧怕困难,或者自认无能,我是心里有些想法。
来到坂达村那天,我特意先在村中走了一圈,虚心参观。未经任何人提示,我即指出一个地点,认定是村老大张茂发的私宅,居然准确无误。
这是座楼房,占地广阔,楼起三层,其气派在村中数一数二。
那时我心里很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