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是个很小心的人,他防患于未然地排除了莫洋暴露的一切可能性。比如,在莫洋第一次出场之前,老梁递给莫洋一个塑料袋,呐,这是你的球衣,记住绝对不能在体育馆之外的地方穿,打完比赛就脱下来给我。
老梁看了莫洋一眼,平时抽烟吗?莫洋摇摇头。很好,老梁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给莫洋点上,来一根。那是莫洋第一次抽烟,没两口就呛得涕泪直下。
最最重要的一点,老梁叮嘱莫洋,不能在学校打球,比赛的裁判都是本地大学的体育老师,高中联赛也是他们负责,如果你在学校里面打出了名堂,我就不能雇你了,千万千万记住。
莫洋点点头。
此刻的莫洋斜跨在自行车上,呆呆地看着中学的校门,在抽掉三根烟之后他决定进去转转。
天边的火烧云几乎快要燃尽了,而篮球场上却依旧是人声鼎沸。中学不大,只有一个周长250米左右的操场,操场上齐列列地摆着8个篮球场,莫洋把车停在操场边上,静静地看着篮球场上此起彼伏的激烈拼抢。十几颗篮球砸在水泥地上,发出鼓点般的响声,几个男生大声讨论着赢了谁请喝水输了谁做俯卧撑,笑声,叫喊声,热闹得直冲云霄,莫洋不由觉得有些恍惚,这样的情景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记不清自己在篮球场上这样大声笑大声叫的日子是在什么时候了,做为一个球童,意味着没有人会在赢球之后抱着你欢呼,没有人在失败后陪你感到沮丧。莫洋在那些企业员工的眼中,充其量就是个底薪临时工,收钱赢球仿佛天经地义。而他们关心的,只是赢了比赛之后公司会发多少奖金,死气沉沉是对他们场上表现的最好形容,而可怕的是,莫洋也在这恍若死水的一场场比赛里,逐渐感到迷茫和麻木,只有每场比赛之后接过的钞票是实实在在的,充满着质感。
学生们终于三三两两地回家了,泛着深蓝色的球场上只剩下一个矮小的身影,一次次对着已经模糊不清的篮圈将球投出。莫洋笑了,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此,总是徘徊在球场上迟迟不愿离开。
喂,能帮下我吗?那个打球的人向莫洋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被夹在篮筐与篮板之间的篮球。
莫洋从自行车上下来,来到篮下轻轻一跃,将球挑了出来。
这是一颗仿冒的斯伯丁,莫洋判断价格不会超过80块,然而手感却很好,这种球在学生当中很流行,莫洋轻轻地摩挲着粗糙的篮球,良久,将球抛回给那个孩子。
要不要一起玩?
不了,莫洋摇摇头,然后转身跨上自行车,身影随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你是个为了金钱打野球的打手,仅此而已。莫洋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