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队的经理,是个瘦瘦的中年汉子,脸儿黑黑的,让人一见就担心,仿佛有肝炎。不过,人倒精神,坐在房中,嘴里斜叼着根烟,要掉不掉的粘在唇上,吸得火光闪闪。张山有点怀疑,他脸儿黑,多半是烟熏的。这家伙在看电视,是个武侠片,嘿嘿哈哈的声音,一进门就撞了个满怀。
见张山进来,他抬起头,张开嘴,一嘴黑牙,问有事呀?
张山站在那儿吭叽道:“我想来这儿打工。”
对方站起来,打量着张山,没有说什么。这时,门外一暗,一个人走进来,是个女的,手里提着热水瓶,问:“王经理,水放这儿了。”说着,放在桌上。
王经理“嗯”了声,仍然望着张山道:“一个小孩子,嘴唇没毛啊。”女人听了,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张山,正好赶上张山也望过去:眼前,是个眉眼亮亮的女人。那时,他还没像后来那样见过很多女人,所以,评论女人,只能用“很水”来评价:很水,是他们老家形容女人的词——嗯,这个女人很水。现在,张山就这么在心里评价:嗯,这个女人很水。
女人很水,除眼睛水汪汪外,身子也水,曲折有致。
“一月八百,干不?”王经理问。
他站在那儿,稍稍有点愣神。
“八百,干就干,不干就走人。”见他没答应,王经理语气硬了一点,很不高兴地哎了声,“我说,你小子在想什么呢?”
他一下子醒过神来,忙忙把眼光拽回来,脸有些热。他回过神,准备再讨价还价。王经理这家伙眼睛贼着呢,吐了句:“小伙子,嘴上还没毛呢,就知道赏鉴女人了。”
他脸一热,讨价还价的话漾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女人嗨了一声道:“积点口德吧,人家还是孩子呢。”
王经理回过头,笑着回了句:“孩子?人小鬼大。”然后,一转身问,“干不干?”女人在旁边,轻声帮着劝:“干吧,现在的活儿,很难找呢。”女人说话时爱带“呢”字,像小镇的水,细细软软的。
张山什么也没说,狠狠点了点头:“八百就八百吧。”说这句话时,他仍有点不服气。听人说,这儿工人一月一千,为什么自己八百?钱是小事,这样做,分明没把自己当汉子看。
但是,那一刻,无来由的,他仍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