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点整,市博物馆带轱辘的大铁门准时推开,工作人员各就各位,倒水沏茶,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地方志阅览室的资料员是个漂亮女子,外号叫太平公主。所以能荣获这个外号,是因为她是市长的儿媳妇。太平公主沏了茶,就从提包里取出一个圆圆的毛线球和两根竹针,开始打起了毛线。按说,在上班时间干私活,是违犯博物馆规章的,但太平公主有特殊情况,她已经怀孕了,怀的当然是市长的孙子或者孙女。太平公主怀孕后,就找来大量胎教书藉进行阅读研究,从一本小杂志里,她看到这样一条信息,说是打毛线可以锻炼大脑,增强记忆力。于是突发奇想:既然母亲的大脑得到了锻炼,那么胎儿的大脑也可以受益,这是一件双赢的事。再说地方志阅览室读者本来就很少,有时坐上半天也不见个人影,闲得人都有点发慌,何不用这种方式进行一番胎教?于是一上班就悄悄教了起来。当然在这之前,太平公主也进行过音乐胎教,可是在单位一打开录放机,音乐楼上楼下乱窜,尽管馆长碍着市长的面子不好说什么,却会在群众中造成不良影响。打毛线就不同了,打毛线没有声音,再说地方志阅览室又在博物馆的最高层,楼下有人上来,木质楼梯会用声音提前向她通报。
太平公主刚教了几针,一个人就轻手轻脚闯了进来,绕过摆在门边的办公桌,径直朝里面闯去。她抬头一看,见是一个老头,手上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黑色旧皮包,也不知里面装的啥东西。便喝道:喂!做啥?
老头这才转过身子,朝她鞠了一躬。没等老头开口,太平公主就用手指着门上贴着的一张纸条,喝道:出去!
那张纸条上写着“谢绝推销”四个大字。近些日子,馆里时不时会闯进一两个乡镇企业的推销员上门来搞推销,其产品也是五花八门,有一回,一个女推销员竟把春药送到了太平公主的桌子上,还说是什么祖传秘方,闹得她哭笑不得。后来她将此事报告了馆长,馆长就在各个阅览室的门上都贴了一张类似的纸条。老头没有看纸条,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太平公主。你想干什么?太平公主问道。我到这里来还能干什么你不明白吗?老头子反问道。我不晓得!太平公主盯着老头拎着的那个旧皮包,没好气地说,那你就去学一学博物馆资料员职责,学懂了你就晓得我是来千什么的了。老头脸上仍然带着笑,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幽默,太平公主却听得浑身不舒服。于是就转过身子,手朝门外一指,道:你给我出去。
这下,老头子脸上的笑容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愤怒,你没有这个权力!说着,就朝屋里闯来。
一个要进,一个要挡,两人就闹将起来。太平公主手指老头,说:你要是再不出去,我就叫保安了。
别说是叫保安,你就是叫公安局长来,我也不出去,这是我的权利!老头说。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个声音就传了进来:刘老不要发火,不要发火!接着一个五十开外的男人就走进屋,横到两人中间,先是朝太平公主使了个眼神,接着又转过身来,道:刘老,你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
来人是馆长老季。老季将老头子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后用纸杯子泡了茶,端到他面前。道:刘老,这位小王是刚调来的,她不认得你。
不认得也不应该这个样子待我,我是读者,读者就是上帝。老头说。
是上帝不错,问题是你这身打扮,就不像是个上帝。老季道:就你手上拎的这个包,倒像是个拾荒的。拾荒是江南土话,意思就是捡破烂。老季这么一说,老头的脸就拉了下来,道:照你这么说,这读者应当提个什么样子的包才像个上帝?再说了,别人以貌取人还说得过去,你堂堂一个市博物馆的馆长,也这么生分,恐怕就太有点那个了吧?看人应当看内里有没有修养和学问,不能光看仪表。老头刚说到这里,老季就说:刘老,那我说错了,你就坐下来看吧。说着便问道:你今天要看哪方面的资料?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乾隆版的《梅城府志》!老头说着,坐到一张长条阅览桌前,从旧皮包里取出了一支毛笔,一个铜墨盒和笔记本之类。随后又拿出一双白纱手套套到手上,作出了一副准备阅读的样子。老季进入库房拿出一本线装古籍,放到老人面前:刘老你慢慢看吧,有事叫我一声。说着,就转身下了楼。
老头轻轻地掀开《梅城府志》,一股霉味就从桌面上散发开来,在阅览室里弥漫着。老头坐的阅览桌就在太平公主对面,随着手的掀动,那股霉味就朝太平公主扑来,于是太平公主便从放在手边的提包里抽出一张香水软纸,放到鼻子前嗅着,以此来抵挡着。
老头埋头看了一会,突然骂了一声:这帮败家子!尽管声音很低,还是被太平公主听见了,她本想问一句你骂谁,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总觉得这老头有老年痴呆症前兆,没准一问会问出一大堆话来。于是就坐在那里,用眼的余光扫着老头略略有点驼的后背。老头一页页地翻着,当然在翻阅的过程中,手是特别地轻,当翻看到某一页,会突然朗朗地读出声来,读了一阵,就将墨盒打开,随后将小楷毛笔衔进嘴里,用舌头舔咂了一阵,再按进墨盒里盛着的一块吸了墨汁的棉团上。老头正在掭着墨,太平公主就走了过来,问道:你要做啥?我想敬录这上面的一段史料,这对我太有用了!老头说。录资料得要交费。太平公主说。又要交费,要交多少?老头问。一个字一块。太平公主话音刚落,老头就说:这么贵?
现在是经济社会,一切都得要讲效益。太平公主正说着,老头就抠抠搜搜在上衣口袋里掏摸着,终于摸出一张50元面值的票子,举在手上看了片刻,道:看来我只能录上50个字了,不过50个字也够用了、真的够用了!老头既像是说给太平公主听的,又像是自说自话,说完后就按照太平公主的指点,去楼下收费处交了款,随后回到原处抄录了50个字,接着就提着提包出了阅览室大门。老头脚刚迈出门槛,太平公主就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小声骂道:老年痴呆症!
用50元人民币抄录了50个字的老头叫刘青藤,是市文联退休作家。刘青藤是一个有着30年会龄的市作协会员,可是最近却突然宣布退出市作协,并花钱在外地的一份文学小杂志上发表了退会声明。刘青藤所以要退会,也是自己惹的祸。半年前,市作协组织作家们到梅城的一个叫欧罗巴的小区采风。那个小区刚刚建成,坐落在市中心,一排排欧式风情的小别墅,依傍着古运河。作家们到了小区,受到业主的盛情招待,他们围着小区转了一圈,走访了几户居民,中午到一家五星级酒店吃了一顿饭,酒足饭饱后又到浴室桑拿一把,临走时每人手里提着一包业主赠送的礼品。几天后,梅城的日报上就一篇接一篇发表作家们写的报告文学,作家们都有高超的驾驭文字能力,出手全是大词,在作家们的笔下,小区简直成了人间天堂。一个月后,采风作家的文章都接连发出,唯独刘青藤写的那篇没有发。三天后,刘青藤就写了退会报告。报告还抄送给每个会员一份,在退会报告的后面,附了他写的那篇报告文学《城市忧思录》。他在文中写道:欧罗巴小区的建成,是梅城建设的一大败笔: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是民族文化的外在符号,像梅城这样的江南古城,应当继承民族传统建筑艺术,使之发扬光大,建成一个东方的有古典美韵的城市,而将欧洲风格建筑搬到梅城,就显得不伦不类,这是一败也;欧罗巴小区的地皮上,原先有两个晚清私家古园,一个叫爱墨园,一个叫近园,这是梅城的古建筑瑰宝,其建筑风格和木雕艺术,是研究古代梅城人文地域文化的重要史料,是不可再生的资源,小区的开发商将其拆除,这不仅是个败笔,还是一种犯罪行为!小区业主已经成了梅城人民的千古罪人,我们应当控告,对他绳之以法……文章的结束语是:梅城,我为你而哭泣!
刘青藤的报告文学,上上下下得罪了一大批人,而那份辞职报告也得罪了作协的很多会员。因为他在报告中写道:当下的梅城作协,已经成了一盘盐水虾,看上去一个个都很当红,但关键时刻没有一个敢站起来说话。一个作家不敢说人话,不就成了一只盐水虾?因此我断言,梅城作协没有作家,连我也不配,我只是一个文学爱好者而已。为此,特此声明,退出作协,好好修炼!刘青藤的退会报告复印件,给市作协的会员每人寄了一份,后来便有人放出话来,说是刘老所以写这样的文章,是那天中年没有进五星级酒店,下午临走时又没有拿到礼品。这话在会员中一传,人们才想起,那天中午吃饭时是没见刘青藤的人影,下午桑拿和拿礼品时也没见,这话后来又传到了刘青藤的耳朵里,他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其实那天上午,他只在小区转了一圈,随后就蹬上自己的那辆外号叫那破仑的旧单车愤然退场。
刘青藤的退会报告,一份寄往外地的一个小杂志,一份寄往市日报,还有一份呈到了市作协主席案头。寄往日报的那份,当然没有发,主席案头的那份,后来就多了一行用圆珠笔的签字:同意本人意见。刘青藤办了退会手续,接着又在文联办了提前退休手续,他觉着自己是文联养的专业作家,既然已经退出作协,再待在文联就有点尴尬,再说自从写了那篇《城市忧思录》后,每次去作协上班,里面的头头脑脑包括那些小科长小科员之类,都歪着眼睛看他,像看一个外星人似的。
此时,刘青藤正推着那辆那破仑,顺着运河边的石板路朝南河沿的路走去。本来,他出了博物馆,就骑上了车子,使劲蹬着车蹬,以此来排泄心里的懊糟情绪,可一拐上南河沿,他就下了车,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起来,南河沿是一条临河的老街,房子全是黛瓦屋顶,叠落山墙,从建筑风格看上去全是民国以前的,有少数几幢还是元代的,经过大半个世纪或者更长岁月的风吹雨打,有的山墙已经破残,有的瓦片也碎了,看上去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刘青藤一年四季,几乎每天都要从这南河沿走一趟,之所以天天从这里走,除了喜欢这里的房子,还喜欢这里的人文氛围。南河沿尽管老旧,但街面是青砖铺的,脚踩在上面就感到舒坦,墙是石灰墙,没有那些涂着涂料的现代建筑的脂粉气,当然这是刘青藤的说法。更重要的是南河沿临近古运河,古运河是什么?那是这座城市的命脉,刘青藤曾在很多场合说过,如果没有运河,也许世上就不存在梅城。这片建筑坐落在河沿,就沾了水的灵气,人住在里面就觉得滋润。这也是刘青藤常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这里住着他的老友冯爱莲。这冯氏也是市文联的,是个画花鸟的画家,不过也退休了,而且还比刘青藤早五年。刘青藤早年跟冯爱莲都在一幢楼里办公,一个写小说散文,一个画画。冯爱莲和刘青藤年纪一般大,怎么会比他早五年退休呢?个中原因,说起来又是一道故事。
冯爱莲在梅城,画花鸟是一绝,因此好多市里的官员都找他要画,当然,这些官员要画一般都不是亲自上门,往往是通过秘书或文联的头,还美其名曰求墨宝。当然也有亲自登门的,有一回,市里一个主管文化的副市长到文联视察工作,背着手在各个科室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听了一些汇报,作了一些指示,随后就在文联主席引领下走进了冯爱莲画室。画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文联主席推开门,看见冯爱莲正在埋头作画,便说:副市长来看望你了。连说了两遍,冯爱莲这才抬起头,目光痴呆呆地看着副市长。冯爱莲有个毛病,一旦进入创作就发痴,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本来副市长大驾光临,应该马上让座,敬烟倒茶,可他就那么干立着,当副市长伸出手,他才慢腾腾地放下手中的毛笔,跟副市长握了握。副市长倒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一屁股坐下,就跟冯爱莲聊起了艺术。副市长说,老冯,你的花鸟画真是梅城的一绝啊。冯爱莲接着说,梅城一绝顶屁用?副市长又说,老冯,你的花鸟画有张大干的气派,是不是跟张大千学的?冯爱莲接着说:副市长你又说错了,张大千是画山水的,我的画里怎么会有他的气派?那你的画是跟哪个画家学的?副市长又问,我没有跟谁学,我是自学成才,冯爱莲说。话不投机,副市长便缄口了。坐在一旁的文联主席便说:冯老,副市长对我们文联的工作一直很重视,他百忙之中抽空来文联视察,充分体现了市政府对文化工作的重视,作为一个享有盛誉的画家,你应该有所表示啊。文联主席话音刚落,冯爱莲便说:感谢副市长对我的关心!
你就说一声感谢?文联主席道:冯老,你得有所表示啊!
冯爱莲这才明白,文联主席是要他给副市长画画。便问道:副市长喜欢什么样的画?
副市长一下子被问住了,便随口说,你就看着画吧,什么都行,反正是你最拿手的就是了,冯老你哪怕是画只螳螂,也是绝品。其实副市长是随口说的,心里并不想只要一只螳螂。官场上就是这样,嘴上说的,并不是心里想的,可是冯爱莲却当了一回事。文联主席带着副市长出门后,他就泼墨挥毫,画了一只螳螂,当然在螳螂的前面还画了一只蝉,又在后面画了一只黄雀。一个画面,正好构成中国的一个古谚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很是有哲理。当然还在画面上添加了一件物象:一条农家土狗。因为单单画三个小动物,画面就显得单调,再说三个小动物都趴在一棵树上,处于静态,缺乏动感,于是灵机一动,就在树下画了一条农家草狗,那条狗画得极传神,两条前腿已经趴到树上,正准备上树的样子,有了这条狗,整个画面就显得有了动态。一周后,冯爱莲将自己的得意之作送到装裱店装裱,然后就通知文联办公室的秘书去取。谁知画送走后不久,大概也就是第十天,冯爱莲就接到秘书打来让他提前退休的电话,理由是文联养的闲人太多,要精简。冯爱莲倒也干脆,放下电话就到文联办了提前退休手续,从此在家闭门画画,文联的活动,一概拒绝。后来,文联就有人传出话来,说冯爱莲画的那幅画是影射副市长。冯爱莲办完手续第三天,刘青藤才得知这一消息,心里很是有些抱不平,便跑到他家,劝他到市里去理论理论。可冯爱莲只是淡淡一笑,说:随他们去吧。我只要有个地方画画,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从此在家闭门谢客,只是作画。
刘青藤走上南河沿的老街,只见沿河的老墙上都用石灰水写着一个个“拆”字,每个字都有小半个人高,看到这些白字,就想起古代被押往刑场的死囚背上插的生死牌,这些拆字实际上已经宣判了这批老房子的死刑,只不是要马上执行,而是缓期,至于要缓多少天,他心里并不清楚。不清楚归不清楚,可心里总想着探个确定的日期,想在拆除这片房子之前,约几个老友来这里作个告别仪式。毕竟他在这城市里生活了几十年,对南河沿有着特殊的感情。现在他走在这条街巷里,就有一种沧桑感,他慨叹的不是人生易老,而是沧海桑田。就在这种慨叹中,他走近临河的一个石库门,伸出手指,像过去的地下党接头似的敲了三下,木头大门就咿呀一声开了,门里探出冯爱莲那张写满沧桑的脸。
青藤兄,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冯爱莲问着,就将刘青藤迎进客厅,沏茶让座。冯爱莲退休后,已经蓄起了长发,胡子也留了起来。一副须发飘然的样子。
还能有什么风,你就没有看见这沿河墙上写的生死牌?刘青藤说着,在藤椅上落了座,道:拆!拆!拆!这帮败家子,好端端的一座古城,这几年被他们拆得四不像,现在又拆到南河沿了。这南河沿一拆,这个城市还不得改名?
拆南河沿跟城市名字有啥干系?冯爱莲问道。
怎么没有干系,梅城所以叫梅城,就是因为南河沿有个梅园,眼下,南河沿已经列入拆迁范围,梅园恐怕也在所难免。梅园不存,梅城焉附?刘青藤说着,就激动得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像是要跟冯爱莲吵架似的。刘青藤所以这样,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梅城所以叫梅城,还有一个典故。原先的梅城并不叫梅城,而是叫土淹,当然这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名儿,后来一个叫静修的高士从终南山带来一株白梅移栽在南河沿,并修了一个小园,取名叫梅园。再后来,由于城市人口不断繁衍,梅园旁边就盖起了一座冯家祠堂,并将梅园圈在里面,成了祠堂的园中之园。再再后来,土淹便改名叫梅城。这个典故,冯爱莲也早就晓得,只是没有刘兄想得这般深远,到底是作家,看问题就是深刻,不像自己,只是形象直观地看待天地间的物象。
看着刘青藤激动的样子,冯爱莲连忙说:刘公消气!刘公消气!冯爱莲这么一劝,刘青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我听说南河沿要拆迁,所以才上你的门,跟你理论理论,该怎么跟拆迁办的人打官司,保住梅园。我刚才去了一趟博物馆,查了有关资料,这梅园在市志上有记载,北宋大文豪苏轼曾在这里讲过学。
既然是名人在这里讲过学,又有文字记载,我看他们也不敢轻易下手的。冯爱莲说。
有记载就不拆了?人家要是想拆,不要说是市志上有记载,就是名人故居,他们要是想拆,也会想出办法来下手的,这帮贼坯!刘青藤就有点怒不可遏,高声嚷道:我看市拆迁办这帮王八蛋,比起当年的日本鬼子来,就差点火烧房子了!
可是冯家祠堂的墙上也没有写拆字啊。冯爱莲道:我看刘公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正因为没有写拆字,这里头才大有名堂呢!刘青藤道:冯公你是不食人间烟火,就晓得画画!这帮王八蛋,什么缺德的事做不出来?这些年,城里的那些古园,不全是经过他们的手拆掉的吗?
两人正说着,就听得门外有人喝道:好一个刘青藤,都敢骂起娘来了。两人扭头朝门外方向一看,只见虚掩的大门已经被推开,一个身着唐装的老人正站在门外。两人几乎同时喊道:周公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