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青的苦只有海青知道。即使在睡梦里,也是母亲威逼的场面,从小到大,母亲什么时候真正疼过海青?这种日子,是让人格外压抑的。
下班后,她一个人躲进单位宿舍里,想自己的命运,便自自在在地痛哭一场。第二日,她会先用温水洗脸,然后再用冷水击面,脸色才能勉强说得过去。她喜欢高跟鞋,她的每双鞋子都有七八公分细细的跟,走起路来,铿锵有力。她走起路来总把头扬得高高的,笑容是整日挂在脸上的,遇到同事,她是谈笑风生的。谁能看得出海青在昨夜还哭过?谁又能知道海青的母亲拿世界上最难听的话来攻击她?谁又能知道,海青的母亲正在逼迫着她愿意严岩?这就是她的生活,她把生活中的痛苦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的一个角落,就像是“反刍”的牛,是需要用夜间把痛苦进行消化的。
海青的经历特别简单,上学,毕业,就业,半场恋爱都没有谈过,与严岩接触,她是心怀撞鹿的。那么一个男子,浓重的男人气息。海青和严岩偶尔吃吃饭,周末去爬个北山,还去钢山影院看过几场不算精彩的电影。手也牵了,也KISS了,可是海青只觉得还差那么一点点。至于差什么,海青也说不清。这一日,严岩说,海青,咱们认识也有三个月了,相信你对我了解的也差不多了,我想,咱俩的事,凑国庆节就结婚吧?海青说,这么快?我觉得咱们接触时间也太短了吧,这样就定终身怕是不妥当吧?严岩认真地说,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吧,我下个星期听你的信儿。
海青的心里五味杂陈。
那天夜里,她辗转反侧在想这件事,眼睛发紧了,可大脑却清醒得要命。一会儿想,就答应了吧,严岩确实条件不错,现在是镇政府办公室任副主任,不才二十八岁吗?前途无量呢!而且,算是成全了母亲。一会儿又想,我还没有找到谈恋爱的感觉呢,我这样做对自己负责吗?从和严岩认识到现在才三个月的光景,三个月,能了解什么?同事朵朵谈恋爱都快三年了,连婚都没有定呢,整日被恋爱折磨得昏头昏脑的,一会儿甜蜜,一会儿痛苦,可海青呢,真的要走进被母亲包办的这场婚姻吗?
接连几日,海青夜夜无法入睡,即使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是接二连三的噩梦,她梦见自己爬一个脚手架,是一幢正在建设中的楼房,她的攀登异常艰辛,好不容易爬到顶了,竟又坠落下来,在落地的瞬间,她听到了耳边的风,她的头脑是那么的清醒,她明确地知道死亡就要来临了,她惊出了一身汗,就醒了。
那天,她刚起床,正在看着镜中的黑眼圈发愁,没有想到母亲竟然又来了。母亲说,陆海青,我昨天去了严岩单位,严岩说了,现在就等你的话呢!你必须得答应和严岩的婚事!你给我听着,现在就得答应!海青说,妈,不是我不听你的,这可是我一辈子的事,是我将来要和严岩过一辈子,不是你!母亲疯了一般跳起来说,你必须答应,不答应我自然有我的法。海青一听母亲这句话,便冷了眼不去看母亲,她的牙几乎都打颤了,她说,妈,凭什么这样呢?哪个人像我活的这样累呢!女儿就是这个命吗?母亲跳起来说,我就相中这个女婿了,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你如果现在不点头,老娘我现在就给你厉害瞧瞧!说罢,从右裤兜里摸出一个小瓶来,掰开瓶盖就要往嘴里灌。一股剧烈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海青上去夺下了母亲手中的药瓶,是剧毒农药!
海青随即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