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过年了,彪哥终于来了,进了门没说多余的话,拿了那只破旧的编织袋便消失了。开春后,彪哥又上门来找四宝。这回的彪哥可是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披着深色大氅,手指间夹着雪茄,俨然一个大亨人物了;身后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一个身高体壮的年轻人,是他的司机兼保镖。他们是开着一辆崭新的奔驰车来的。
那天,四宝刚下班回来,正把蜂窝煤的炉子拎到后院准备生火做饭,就听见远处有人喊,四宝啊,不用做饭了,跟我到酒店里去吃吧!四宝停下手里生炉子的柴头,来到前屋,就见彪哥及身后的一男一女走进屋来。四宝毕恭毕敬地站着,彪哥已经走到跟前。彪哥,四宝说,不知道后面该说些什么。彪哥伸手就拍着四宝的肩膀,说,兄弟,今晚不用做饭了,跟我去酒店吃吧,我今天回来,就是特意请你四宝的。旁边的漂亮小姐接话说,可不是,彪哥今天就是为请你一人来的!站在彪哥身后的那个强壮的年轻人没有说话,但是很肯定地点点头。四宝说,彪哥干吗请我啊?彪哥嘿嘿地笑出声来,这种笑声总是让四宝心有余悸。四宝现在一点也不清楚彪哥说请他吃饭是什么意思。彪哥一把拉着四宝,说,你就跟我走吧。
请客的酒店是“红星酒店”,这是县城里最高档次的老字号。四宝长这么大也没有奢望过能在这里吃喝一顿。在包厢坐定,四宝才确信彪哥说的是实话,今晚真的是主请四宝吃饭。桌上除了彪哥带的那一男一女,就是彪哥跟四宝了。彪哥点了一桌美味佳肴,他给四宝敬酒,说我没看错你这个兄弟!接着,那一男一女也频频向四宝敬酒。在敬酒过程中,都要说到四宝的仗义和忠诚,并为此干杯。四宝过去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这么亲切地称他为兄弟,况且是彪哥称他为兄弟,现在这一男一女也如此恭敬地称四宝为兄弟,而且极尽恭敬和奉承,这更让四宝受宠若惊。说实话,到目前为止,四宝根本也弄不清楚,今天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更不清楚,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彪哥及这一男一女如此地崇敬自己。
四宝就问,彪哥,我没做什么嘛,怎么好意思……
彪哥又笑出声来,嘿嘿,嘿嘿。彪哥脸上此刻荡漾着尽在意料与宽慰之中的笑意。他似乎终于明白了四宝本质上的老实忠厚而且守口如瓶,四宝是从来不会做假的。这也正是他从一开始的判断,否则他绝对不会把那只破旧的编织袋两次丢在四宝那里。就是说,彪哥最初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是英明的,或者说,选择四宝这样一个可靠的人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现在,彪哥想知道的是,他当初把那只破旧的编织袋子丢在四宝那里,四宝究竟是怎样想的,后来又都经历了什么故事。四宝听彪哥这么一问,脑子里似乎有些眉目了,原来是说那只破旧的编织袋啊。于是,四宝借着已经有了酒意,把彪哥两次放在他那里的袋子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第一次丢在四宝那里当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彪哥想知道的是,四宝是否知道那只袋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四宝说,不知道啊,是你彪哥的东西,我干吗要知道呢?这句反问,让彪哥当即喜形于色,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其实,四宝说的是实心话。彪哥想知道第二次把袋子丢在四宝那里,四宝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四宝说,不知道啊。接着,四宝就把那只破旧的编织袋差点儿让收破烂的给收了去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四宝没有想到,他还没有说完,彪哥便突然大笑起来,接着那一男一女也跟着笑起来,而且笑得极其开心……
四宝愣在那里,一点也不清楚他们如此开心究竟出于何因。
彪哥突然站起魁梧的身躯,举着满杯的五粮液酒,对四宝说,好兄弟,就冲你对我彪哥的这片忠心,我敬你一杯!说罢一饮而尽。四宝跟着马上站起瘦小的身子,掬着双手,把满杯酒也一口喝干。
四宝当然不会知道,也不会想到,彪哥先后两次丢在他那里的破旧的编织袋子里——第一次装的是海洛因,价值一百八十万,第二次装的是一沓一沓的人民币,总共二百万。
这顿酒宴上,彪哥当然没有说出两次袋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酒宴结束后,在分手时,彪哥往四宝的手里塞了扎好的一万元人民币,说,这钱是彪哥我给你的,不用还,你爱怎么花都可以。四宝见到一捆钱,便忙不迭地推辞,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现金。彪哥把脸拉下来,说怕沾了我,将来还不清我?彪哥说的正是四宝心里想的。但彪哥说了出来,四宝就不敢再言语了,况且,彪哥拉下了脸,说明问题严重了。
四宝怕。四宝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