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没刮风沙,人们心情也好多了。来凤正在店堂里吃饭,马二赶着毛驴车来哩。来风喜出望外。车上架着一个卧倒的大铁桶。她说:“马二哥,你去深井站拉水了?走了这么多路,进店歇歇吧。”马二说:“我早起赶车路过这里,见你家店门还没打开呢。沙南庄井里的水全干了,家家户户只能去深井站买水。”来凤说:“沙梁子那儿几口井里水也不多了,只够人喝。原先一担水四角,眼下涨到八角。这还是乡政府限着价的。”马二说:“这一方土地用点水真困难,要没有那口深井,人还能活?要不年轻娃都离乡背井奔新疆去哩。”他随即给她家水缸里灌了几桶清清的水,又问:“你爹没在?”来凤挑最好的茶叶沏了一壶热茶:“我爹每逢星期一吃过午饭便去镇上批货的。”马二喝了几口热茶,脱下军大衣走进柜台:“这就干吧。”把来凤吓了一跳:“你……要干啥?”他说:“上回不是说了,我来帮着把右边的柜架搬一下。”
柜架特笨重,虽说马二身强力壮,手大胳膊长,也搬得满头是汗。来风把货搬下摆上也忙了一阵子。忙完了她关上玻璃门,让马二一起到厨房里去洗洗。马二见一旁高麻杆篦子上放着几个烙饼:“我尝尝你烙的饼。”说着毫不客气地拿起就吃,又含糊不清地说,“烙得很香很有味。”来凤这时候才想到马二一清早出来拉水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充满歉意地说:“我昏得该死,让你饿着肚子干重活。我给你擀面条炒菜。”马二的大手拉住了她的小手:“我早起吃饱了出门的,也不太饿,吃这烙饼就行。”……两个人就这样拉着手,拉了好一会儿。听得店堂外有人敲玻璃门,来凤心想今儿爹咋这么早就回哩?忙不迭去到店堂里一看,原来是顾客。来凤再没关上店门,让马二坐在店堂一旁的白木椅上吸烟喝茶。他嫌距离太远,便趴在柜台上和她暄话。来凤心里对马二又有距离又近乎。她想,反正中间隔着柜台嘛,即使老爷子回来见着也没有啥。本来,这些年来,后生们买了东西趴在柜台外和她暄话的情况太多哩。
来凤爹骑着加重飞鸽车拐上集市街,遇见马二赶着毛驴拉水车从对面走来,便跳下车来招呼:
“马二弟,你拉水啊?上我家歇一会去。”
马二说:“我在你家坐了一会。你老人家不在,我就走哩。”
老人家诚心挽留:“往回走,再去歇会儿,下晚陪我喝酒。”
马二还是说天黑了回去不方便,答应过一天再来。
来凤爹一跨进店门,见店堂大变样,进门处宽宽敞敞,柜架整整齐齐。这些都是出大力的活啊!老爷子埋怨闺女不懂事,咋好意思让客人操劳,又数落她没好好款待人家,至少应该留人家吃顿饭嘛。
来凤说:“他吃了一个烙饼。”
爹气恼地嗤笑:“你好意思说,吃了一个烙饼!”
“那他下回来时,再留他吃饭不行么。”来凤说。
“下一回,不准人家来不来呢!”她爹说。
来凤见着老爷子生气的样,觉得很好笑。她心里蛮有把握,马二肯定会来的。他要两个月以后才回克拉玛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