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天晚上我是这样给思琪说起路楠的事的。
那天晚上我们刚从香格里拉吃完一顿西餐回来。西餐最要命的特点是不分菜和饭,佐餐的东西便是自找的一堆可心的话题。心情很好。话题很好。人也很好。回到屋里我的思绪仍然不听使唤地游着。头顶的灯光坏了,旁边饭厅的灯又特别亮,坐在客厅里的我和思琪,像坐在一片背景明亮的布景中,大块大块的光的阴影落在我们脸上和黑色的头发中,虚虚实实,模糊一片,虚的比实的好像更多些。我突然暗自嘲笑起自己的过去来。那时候在内地的那座小城里,我是单位出了名的回锅肉迷。每年的每一天日子一模一样,割一斤猪肉回去,炒成一盘回锅肉,所有的味道就装进了毫无讲究的肚子里。
我悄悄地对人说,为什么生了小孩体形不变,我告诉你,吃肥肉。
后来到了海边,面对大桌的海鲜高蛋白,对着做工精美无与伦比又看不出所以然来的菜单,我很甜地笑着大声呼喊回锅肉。
可是后来就对西餐产生了感觉。其实我也清楚,那味觉并没有多大改变,我只是喜欢那里浪漫的气氛。那里分意大利周,泰国周,瑞典周,不同的周日小姐少爷们变换不同的服饰,在你的身边荷花绿叶一般飘浮,再伴以似有若无的音乐。天呐,我这个音乐盲只能意会那种似有若无的音乐。
回到屋里那音乐的效果转换成了灯光的效果。我看不清思琪的样子,她坐在庞大的黑色沙发上,身着一件黑色长衣,惨白而细长的蓄着长指甲的手指魔一般从脸上抹过,仿佛那手指还染着音符的灰尘。我长叹一声仰倒在沙发上,彻底放弃了去看书的念头。
我突然就想到了他。路楠。仿佛路灯下拾回的一枚弄丢的钥匙。仔细端详,极不清晰的一张脸。是不是还带着眼镜,记不清了。记不清了。这样夜晚,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却居然想起了他。
我立刻抓住这个兴奋点。仿佛我一整夜的情绪润育就为了记起这个名字。我的记忆像一排排睡着了的婴儿,醒过来,睁开眼睛,你可以预感到将会听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