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我的朋友说我回老家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很快的。其实不快,我回去了两个月。
我的回家是又一次消失。我对我正在生活的这块土地厌烦了。工作,日子,挣钱。关系,应酬,事业。我的十指严重痉挛,柴米油盐挤在我不堪重负的神经里,像一些辣椒面洒在满是烫伤的皮肤上。
逃是最简单的办法。
其实我并没有回到一个家里。我只是走进了另一间屋子。多年来我的母亲有搬家的习惯,退休后她把这种习惯发挥到了极致。搬来搬去的日子里她自己已不在意家的概念了。令我难过的是我在怨恨她的同时又把她那一套一点不漏地遗传了下来,我想起来我也总是在和房子之类的事物周旋,居家过日子的什物从我的左手流进来,又从我的右手溜出去。
我住在一个名誉上的故乡里。那座城市变了,很负心的一副样子。街道宽了亮了,人却成了陌路。只有我的那间房子没有变。说不变也不真切,在这个一夜之间新起来的城市里,我的房子也是一夜之间衰老了,陈旧不堪了。我花了三天时间,灰头灰脸地钻进去再钻出来,抖落一身尘土,再踱着方步跨进屋门时,我终于又有了一个家。
我在那间屋子里呆了五十三天。我记得很清楚。每天过完我都用红笔在墙壁上划一个小勾。我的五十三天平安无事。那平静不像湖水倒像是背静角落里的一汪积水,不是风景也惹不来任何目光。心情不错。我的脚步声会吓我一跳,我居然踩在这么易惊的一片土地上。
我的影子的声音很像风声。我总是看见我的影子,黑色的,没有面容,只有一堆夸张之后的黑色长发。她比镜子里抹了红嘴唇的那个女人真切些,我觉得那个黑色的影子才是我。
苹果梨子花生饼干。我在屋子里轮番着吃了一冰箱又一冰箱的食物后,国庆节到了。五十大庆。我突然觉得与我有关,我也应该给自己放一放假。假定守在屋子里算是上班的话,我只有走出去才算是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