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宴会上亮起蜡烛的时候，牛仔发现于大胖子的脸上透出了一股阴气。黄色的光焰照射在他脸上变成一团绿色，像一块放久的肥肉上生出绿色的霉斑。牛仔盯着看了许久，差不多忘了他今天是掌勺的，直到于大胖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牛仔才算醒过神来。
厂里纷纷传言，于大胖子要大宴群臣了。他刚当选市里的优秀企业家，奖品是一台二十英时直角平面彩电外加三千元奖金。
传言最后总会被证实。在颁奖会的第二天于大胖子就摆上宴席。等众人纷纷落座了，他就举起酒杯致词，说于某这厢有礼了。他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放下，又用力鞠了一个躬，可就在这时偏偏停电了。
大厅里立时一片漆黑。便有唧唧呱呱的议论在空气里穿梭。好在事先已有准备，不一会各处便亮起一支支蜡烛。
一簇簇黄色的光团，充满了柔情。这时候于大胖子说我们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拐弯的。火焰跳动着，发出滋滋的声响。于大胖子高亢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了。几杯西凤酒下肚，他开始热泪盈眶，说这个家难当，他说这种日子没法过了。银行不给贷款，供电局不给光明，物资局不给饭吃，领导不愿松绳子，工人又不识好歹。他说真的过不下去了，狗急了还要跳墙何况是喘大气的活人。再后来便嚎啕大哭，忘了自己是个厂长、优秀企业家。再后来便有许多人跟着说这种日子没法过。
晚宴结束的时候有好几个人的舌苔发黑。供销科长拿了酒瓶看了许久，暗自摇了摇头。近百个中层干部簇拥着于大胖子走出饭厅，却听他口中像炸弹似的扔出几个词：优化、优化、优……化。
谁也不知道外面下过一场很大的雨。风很清爽。便有人打哆嗦。有个圆圆的月亮荡在半空里。众人缄了口。
牛仔手里握了个啤酒瓶，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归来吧，鬼来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