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打了三个喷嚏之后,白小舟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鉴于眼前情况不明,他决定还是先把戏演下去。
“来人啊——放开我啊——”
“哪个孙子干的!出来!”
“别让哥知道是谁干的!哥一个月不给你倒夜香!”
扯开喉咙喊了一阵,他忽然听到有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很快便有微弱的光透过窗纸,映出窗棱繁复的图案。
正走来的人深一步浅一步,腿脚似乎很不灵便。
白小舟认出了那脚步声,满带怒气的咆哮霎时变成了可怜兮兮的哀求:“救……命……啊……”
门“吱呀”地响,随即有寒风裹挟着细细的雪粒打在脸上。白小舟全身打个激灵,果然看到了栖云派的玄风长老原楚音。
原楚音乃是栖云派里最年轻的长老。因为他体弱畏寒,冬日里穿得比谁都多;偏偏他穿得越多,就越让人觉得他身子瘦削单薄。这时他提着灯笼站在门外,脸色被头上肩上的落雪映得分外苍白。
“原师叔……”白小舟两眼水汪汪地往门边滚,简直一副恨不能挣脱绳索扑过去抱住原楚音的架势,“救命……”
原楚音皱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弟子也不知道是被谁绑来的……这是哪里?”
原楚音叹口气,慢悠悠地过去点起了油灯,才又挪回来给白小舟解开绳索。
“我的房间。”
白小舟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起来。这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一眼望过去,也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白小舟想不通的是:原楚音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每天白小舟来给他倒夜香的时都会看到恭桶已经被提前放在了门外,那下手绑他的人是怎么把他弄到这里面来的?
就在他努力抓紧时间偷看书房内的陈设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在这寂静的雪夜里,这声惨叫清楚的程度不亚于闪电划破夜空。
白小舟和原楚音面面相觑。然后白小舟跳了起来,冲出门外,直奔惨叫声传来的那片山崖。他不习惯在雪地里行走,一步一滑,跑到山崖下时,只见五六个栖云山的弟子提着灯笼围在那里。
“这这这是谁呀?”
“没没没气儿了……”
“从从从上面摔下来的?”
这些久居深山的年轻人从未见过真正的死人,一时间全都吓得舌头打结。
白小舟推开前面的两个人硬挤进去,只见一个胖子仰面躺在雪地中,周身的雪都已被染得殷红。
白小舟倒抽一口冷气。
今天是掌门萧鹤的寿辰,山上住满了来贺寿的宾客。这死胖子满身绫罗绸缎,白小舟猜他也是来贺寿的客人之一。
这时有人伸手要去摸那尸体,白小舟闪身拦住:“都让开,不许破坏现场。”
“你谁啊?”
“哎哟,你不是那个倒夜香的周小白吗?”
白小舟心想既然出了命案,就没有必要再隐藏身份了。他伸手往怀里摸官印:“我是——”
“请大家让一让,不要破坏现场。”身后有人说道。
那人语调中正平和,这一句话说来,简直像是雪地里扑面吹来一阵暖风。
白小舟回头看一眼正慢条斯理地走过来的两个人,果断地又把官印塞回怀中。
走在前面的是个全身裹在狐裘中的年轻公子。那群栖云派的弟子见了他,不知怎的,全都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年轻公子清清嗓子,向周围说道:“多谢各位包涵。这件案子现在由官府接手了,在下——乃是大理寺江北六道巡抚,白小舟。”
白小舟:“……”
倘若换了是别人公然当着白小舟的面冒充他,白小舟只怕要左手举官印右手拎恭桶冲上去拼命了。
但是现在,白小舟只能默默地把头扭到一边。
因为公然冒充他的这个人,乃是当朝太子奚云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