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叫万玉荣,是个贩卖消息的掮客,平时喜欢独来独往——”白小舟气喘吁吁地说,“他和栖云派素无往来,这次突然跑来给掌门贺寿,真是可疑。”
脚下的山道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厚厚的积雪上,一道深深的足印蜿蜒着向崖上延伸。白小舟手脚并用,追着那道足印往上爬。
方澜提着灯笼跟在白小舟后面,总要等他爬上去几步之后才轻轻地纵身赶上。两人一前一后,白小舟狼狈得像狗刨,方澜的身形却飘逸得仿佛在雪上跳跃的轻鸿。
“看万玉荣的死状,像是从崖上摔下去的。可是天这么黑,外面的积雪这么厚,他为什么要上去呢?上面究竟有什么?难道是栖云派什么机密的地方?”
“观涛亭,”方澜在他身后冷冷地说,“只不过是一座建来观赏风景的亭子。”
“还有别的路能上山吗?”
“没有。只有在每年考较轻功的时候师父会在崖壁上挂一条铁链,让我们师兄弟攀着爬上去。现在自然是没有的。”
白小舟往下看了一眼,惊叹:“你们所有人都要爬到山顶才算合格?”
“怎么可能!这山崖又高又陡又滑,就算是我们栖云派的长老,要空手爬上来也是勉强得很——”
方澜略顿了顿,忽然问起今晚的事:“吃寿宴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
白小舟大乐:“你担心我?”
方澜哼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
对于栖云派的弟子们来说,方澜是剑术能压全门貌能倾倒众生的二师兄。但是对于白小舟来说,方澜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白小舟的救命恩人。
三年前,要不是方澜把白小舟从一群拦路打劫的劫匪手中救出,白小舟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
白小舟能轻易地混上栖云山,方澜也功不可没。
这时方澜在后面不耐烦地催促:“再不快些我就把你扔下去!”
“不要!这不是到了嘛!”
山崖顶上的小亭子已经出现在视野中,而那串蜿蜒上山的脚印却在崖边消失了。
“脚印……就是在这里不见了?”
白小舟沿着那脚印走到崖边,蹲下细看。谁知脚下一滑,白小舟惨叫着向后仰倒。方澜抢上前去想要拉住他,谁知他跌下的势头着实太猛,崖顶上又太滑,脚下根本找不到可以着力的地方,两人竟拉在一起落向山崖外!
“啊啊啊啊——”
“别放手!”
灯笼已经脱手飞了出去,周围一片漆黑。方澜拽着白小舟的腰带,在疾速下坠时单手拔剑胡乱朝身边插去。连连插了几次,终于把剑插进了一处裸露的石缝中。
白小舟整个人悬在半空中,吓得不住发抖:“救命——”
“别动!”方澜拉住他,“再动就掉下去了!”
白小舟立即噤声:“怎怎怎么办……”他勉强睁开眼朝下看,只见那只灯笼已经落在了下方的雪地上,而他们挂着的地方距离崖底至少还有三丈高。
如果真的就这样掉下去了,不死也要断筋骨。
他绝望地闭起眼:“方澜……你松手……你会轻功,可以自己慢慢下去……”看方澜还在硬撑着,又接着劝,“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你就当捡了条不中用的狗,把我扔了吧……”
“闭嘴!”
方澜咬牙喝道,足尖在山崖上轻轻一抵,长剑立刻从石缝间拔了出来。两人立刻又向下落去,方澜把剑尖抵在山崖上,剑尖和山崖的摩擦着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下坠的力道被这摩擦力抵消了些。在离地面只余丈许的时候,方澜丢了剑,反手抱起白小舟,喝道:“抱头!”
“啊——”
白小舟抱住了脑袋。方澜在山崖上用力一蹬,白小舟只觉耳边一阵风声呼啸,两人瞬间腾空飞起,重重地滚落在崖下的雪地中。
白小舟疼得龇牙咧嘴:“你……你没事吧……”
方澜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衣袍上的雪。
“没事。”
白小舟立刻抱着脑袋缩在原地:“唉哟哟……好疼……哎哟……我好像受伤了……”
嚎了一阵,却发现方澜一点要扶他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只得讪讪地闭嘴,自己爬了起来。
那只灯笼落下之后便开始燃烧,这时已经烧得只剩一点火星。白小舟看看雪地里被自己砸出的坑,再看看不远处已经开始凝结成冰的那片血迹,突然猛地抓住了方澜的手。
“方澜——”
万玉荣不是从崖上摔下来的。
白小舟话到嘴边,忽然又咽了回去。
“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想再爬一次?”方澜扯下他的手,皱眉问。
白小舟耷拉下脑袋,转身走开。
“算了,先去看看万玉荣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