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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缘起(1)

多少年过去了,酒肆茶楼的说书先生们,还在乐此不疲地说着我的故事。区区一个我,在这些年中,竟能比历史潮流中各位大贤出现的次数还多。世人借我的故事取乐,玩笑,养家糊口。而我,除了一笑置之,不做理会之外,似乎连感伤都快忘记了。

因为,这条日夜寻觅的道路太过漫长,看不到终点,走到最后,我甚至忘了他的长相,唯一还记得的,大约只有他的名字了吧。我在怀疑,疲累如我,心如死灰的我,还在不停脚有如大海捞针般寻觅,究竟是毅力所致,还是执念所致。

我的故事,人人都在说道。可那段经历了岁月变迁,国破家亡,爱恨离别的往事,他们那些所谓的读书人,自诩清高,还不是为了娱乐达官贵人而添油加醋,谁还说的清楚,道的明缘由始末?

即便他的影子在我的脑海中淡去,可这些年来,我寻觅于来路和去路之上,哪怕思及那段尘封的过往一分一毫,仍会默默垂泪。

我本不愿旧事重提,可我害怕,害怕再过两年,我会忘记他是谁,会怀疑他是否曾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是以只有在桃花笺的最后刻录下来。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段故事发生在大周十六年,结束于大周三十年,距今已经整整一百年了。

……

大周建立,为拉拢人心,大赦天下,兴科考与农业。其后,大周天子颁布圣旨,奖赏征讨天下的有功之臣,分封诸侯。至此,大周繁荣无两,达到鼎盛时期。

然,好景不长。大周五年,诸侯先后崛起,各自不满于现状,野心勃勃,借口东征西讨,扩张疆土。大周十年,诸侯纷纷自立为王,逐鹿天下,一时群雄四起,诸侯国并立,大周天子形同虚设。

而我,就是在此时降生。

大周十年十月,金菊盛开之时,兵戈刚歇,诸侯国之一的徐国王宫之内,在整个徐国的期盼之中,终于迎来了徐国建国以来的第一个生命。虽是一位公主,因生在战争平息之后,寓意徐国新的开始,是以举国欢庆。

同日,久旱的徐国得降甘霖,徐国国君老泪纵横,大呼天佑徐国。当即,徐国国君昭告天下,取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意,封我为泰安长公主。

我是大周建立以来,第一个出生便拥有封号的公主,本该是大周最为尊贵的女子。然而世事难料,我的结局不比任何一个战争年代的女子好,那噬心的疼痛,至今仍觉得日夜折磨。现在想来,我降生于金菊盛开之时,原就是不祥之兆。

大周十四年,父王协同卫国和齐国攻打大周襄阳郡,再取郦阳郡,欲攻破大周最后的防线,进而围困大周王都,分食大周天下。

岂知,襄阳、郦阳二郡粮草充沛,据山川急流之险,易守难攻。且,大周素有战神之称的大皇子赵贺,奉命坐镇襄阳。赵贺智勇双全,治军有道,传令襄阳上下只守不攻,严加防卫,日夜巡查,令三国探子无从可入,不得二郡底细。

三国联盟连日派出将士叫骂于城前,羞辱赵贺。大周将士不忍大皇子被辱,请求一战。赵贺置之不顾,除了增派巡逻之外,不见一丝怨气。三国联盟一连叫骂多日,大周皆不出兵。

一晃就是三个月,三国联盟未能拿下襄阳郡,反观大周,不损一兵一将,守住了城池,抵御了来势汹汹的几十万联盟大兵。三国联盟开始急躁不耐,求胜之心欲盛,每日派遣将士阵前叫骂羞辱,言语愈见不堪入耳。

大周将士有赵贺军令在前,并不中计。赵贺算着襄阳郡被围时日,猜想三国联盟粮草后继乏力,于是心生一计。赵贺下令,若三国联盟再叫骂于城下,便请城中乐师鼓乐,襄阳将士齐齐于城上擂鼓呐喊助威。

八月中旬这天,烈日当空,闷热难耐,大地如炙烤的火炉。

襄阳城下叫骂的三国联军将士,一个个被燥热的天气折腾的有气无力,一连扯着嗓子叫骂,口干舌燥。众人本就焦躁抹汗,不耐的很。而那头的城墙上,大周的士兵躲在阴凉处饮水,分食瓜果,时而鼓乐嘲弄,看的三国联盟心火中烧,又无计可施。

午后,正是疲乏困倦之时,襄阳城上鼓乐间歇,大周将士似乎午睡,安静非常。

此时,城下铄石流金,大地被那轮红日炙烤的烫脚。三国联盟的将士,个个嗓子干哑,身上的盔甲被晒的滚烫,浑身汗水,湿热难耐,再无斗势。

齐国大将见襄阳城上寂静可闻,再观三国联盟,恹恹无力,心想:我三军连日叫骂城下,至今已有几月,大周并无出战之意,如此又何必苦着将士。是以下令,命三军就地歇息。三军迫不及待解开盔甲,争相躺倒于树荫之下。

待大周见三国之军熟睡,趁此机会大开城门,攻出城外。三国联盟还沉浸在梦中,便死于大周的刀剑之下,他们被大周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丢盔弃甲,败走襄阳,拔营后退五十里。

此一战之后,将士折损大半,三国联盟士气低迷,再不敢轻举妄动。不久,三国粮草告罄,各国派遣粮史向朝中催粮。

赵贺得知消息,赶紧派出说客游说于三国,言明利害。三国虽说同盟,本就是为了利益驱使,各怀鬼胎,加之新败,士气不振,即将年底,兵士念家,归家心切,同盟不攻自破,溃如散沙,再被如此一番游说,自然再无战意,欲要退兵。

三国退意已决,不日则返回王都,再从长计议。奈何徐国大将心有不甘,临行前于国君处立下军令状,不取襄阳誓不回王都。此番三国联盟,虽吃了败仗,但胜负乃兵家常事,不可过分心忧,动了士气。理应重整三军,一鼓作气拿下襄阳才是。

若此次三国联军也不能胜出,待日后大周休养生息,做大之时,在想要攻取襄阳恐怕难于登天。各国多有奸诈狡猾之辈,惯会做那墙头之草,真让大周坐稳了江山,只怕再无诸侯敢攻打大周。机会难得,怎能无功而返,悻悻然有如丧家之犬?

徐国大将计议再三,权衡利弊,决计于退兵前夕必要想出令三国再围攻襄阳郡的法子。

可细细一想,襄阳地处大周之南,天气湿热,多毒虫瘴气,三国军士水土不服。且那襄阳城固若金汤,大周将士不出兵,三国联盟饶是兵强马壮,若要强取,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又谈何容易?

正是无计可施之时,有一云游道长前来拜谒,自称是徐国大将老友。

一时将道长请进帐中,徐国大将设宴款待,两人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道长举杯相问:“老道见将军眼底似有愁思,不知是何缘由?”

大将答道:“我欲取襄阳报国君知遇之恩,可襄阳易守难攻,士气不振,三军退兵在即,我空有报效国君之心,却无良策,如之奈何?是以惆怅,让道长见笑了。”

道长低头思忖,复言:“这有何难?若将军不嫌弃,老道愿献上计策一则,助将军攻打襄阳。”而后如此这般跟徐国大将低语了几句,便听大将拍掌叫好,“妙,实在是妙计啊。”

徐国大将喜不自禁,而后又唉声叹气,“道长所献之计谋实在妙哉,奈何齐卫两国……哎!”

“将军若不嫌老道平庸之辈,老道愿以三寸不烂之舌,前去游说齐卫两国大将。”道长毛遂自荐。

“好!”徐国大将亲自为道长斟酒,“一切便有劳道长了。”

道长饮了酒,豪迈而去。待月上中天,徐国大将焦急万分之时,道长复归。道长见大将亲自等待于帐外,所见焦急却不见倨傲,道长自是感动两分,急忙上前,拱手相道:“恭喜将军,一切顺利,齐卫两国皆愿相助。”

“好,如此我等只待天时即可。”大将留道长于将军大帐歇息,以礼相待,自己宿在帐外护卫。

次日,大周不见三国拔营退兵,反倒进了二十里地,于距襄阳三十里处重新安营扎寨。赵贺不知三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愤然,却不敢大意。赵贺已交代襄阳上下,若三国再上前叫骂,切忌动怒出兵。哪知三国于那三十里营地相安无事,再不叫骂城前。

赵贺疑惑,使人前去打探,得知的消息皆是:三国所催粮草已至,日日欢宴畅饮,并无异样。兵者,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赵贺不敢大意,日日派人监视打探,如此一探,便又过了三月。

到了十二月初,襄阳气象怪异,竟大雪十日,冰冻山河,瘴气不升,毒虫皆死。道长见时机成熟,告知徐国大将,“将军,天时已至,将军可整军备马,攻打襄阳。”

是夜,大周探子再来时,徐国大将杀之,命亲兵身着大周号衣,混入襄阳,看城西起火,便趁机打开东城门,迎接三国大军。

徐国大将连夜率领将士从襄阳之西绕城而过,欲攻打襄阳西门。抵达城下湍急护城河时,大将仰天大笑,“道长诚不欺我也!襄阳大雪十日,冰冻了此河,昔日天堑乃今日攻取之途,果然天时已至,天佑我徐国啊。”

襄阳自诩天险,是以西门守卫最弱。再者襄阳少雪,大周将士不知其中或有变故,众人畏寒,蜷缩于城楼中烧火喝酒取暖。

酒至正酣,忽闻喊打喊杀声震耳发聩,再观,方知徐国漏夜攻来。西门守卫酒醉难起,脚步虚浮,慌乱之中披上铠甲,还不及通报赵贺,便被徐国箭雨射杀于城楼中。

大将下令点火,众将士将柴草堆放于城下,将箭羽沾油点燃,以此火雨射入城中。须臾,襄阳西门起火,火光通天。亲兵见火,鼓动东门将士,乱其心,趁乱打开东门,放齐卫两国大军攻入。

兵马征战之声惊醒了沉睡的襄阳,大皇子赵贺不及披甲,于簌簌寒风之中,随三两轻从,只着中衣,仓惶奔走。赵贺的白色中衣,在黑夜与铠甲之中格外显眼,被三国将士追击。赵贺毫无防身之物,一个不防,被徐国大将破空而来的箭矢射中心窝,倒下马即刻便咽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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