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方总!跟您报告一下!我结婚了!”
江乐颜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手机那段传来。
那一声鲜少会从她口中出现的“方总”让方大逆不由地蹙起了眉头,勉强睁开惺忪睡眸,下意识地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闹钟。
没能在熟悉的位置找到熟悉的东西,这种不适感让他顿时清醒了几分。
他转眸瞥了眼窗帘后透出的天色,还是浓重的黑,显然夜还很深。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这让他忍无可忍地冲着手机吼开了。
“我看下哦……”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很快就从来她略带兴奋的话音,“我这边是凌晨两点多,你那边应该是一点多,有时差哦!你猜我在哪?在日本哦!”
“谁管你!给我好好理解别人的意思!这种时候打电话来干什么?!你不睡也不打算让被人睡吗!”
“可是我结婚了呀。”
“……你说什么?!”终于,方大逆彻底清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说我结婚了。”
“……跟谁?”
“还能跟谁,当然是成律。”
这个答案让他重重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了下来,软软地瘫靠在床头,恢复了气定神闲,“怎么回事?不是去发布会了吗?怎么又突然跑去日本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江乐颜这些年的逃避绝不是什么各自安好,而是余情未了。
想要让这份余情彻底消弭就必须逼着她去面对,然而,在面对的过程中稍有不当就有可能死灰复燃。所以,当她在发布会上见过肖子涵之后,就算现在忽然告诉他“我不恨了,我果然还是忘不了他,我跟他结婚了”,他也不会觉得太过意外,但一定会把她大卸八块就是了。
幸好,幸好是成律。
他更庆幸的是自己没有看走眼,成律的执着果然跟江乐颜有的一拼。
“不知道,成律说是来度蜜月的。”
隔着手机他都能感觉到江乐颜话音间藏不住的笑意,扑面而来的甜蜜气息很是腻歪,他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那就好好的去度你的蜜月,大半夜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嗯,问题就在这里!我不知道新婚之夜具体要做些什么!”
“……不需要做些什么,闭上眼睛享受就好了。”
“那不就是死鱼吗?”
“……”
“你们男人不是最讨厌女人在床上像死鱼一样的吗?”
“…………”
“你为什么沉默?倒是给我点意见啊!”
“不是……”方大逆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大家熟归熟,但毕竟男女有别,就算是我也会觉得聊这种话题有点尴尬。”
“啊?我以为你从来没把我当女人看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他深吸了口气,“我也没有经历过新婚之夜好吗!哪来的经验可以传授给你?!”
他的怒吼声刚落下,身旁就传来一道梦呓般的抱怨声,“好吵……”
这声音不算轻,足以被电话那头的江乐颜接收到,“咦?你旁边居然有女人?”
“这不是很正常吗?”虽然他差一点就忘了这件事。
“不正常啊,明明身边还躺着个女人,你怎么就好意思说自己没有经验?你根本每晚都在经历新婚之夜啊!”
“江乐颜……”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搂在他腰间的那双手突然收紧,感觉到身旁女人显然已经醒了,他掀开被子,拨开她的手,兀自翻身下床,边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边漫不经心地冲着手机继续道:“我经历的这种世人通常称之为‘一夜情’,没想过要一辈子,甚至没想过要有第二次,说得再直白一点,纯属发泄跟情到浓时是两回事。”
这话让床上那抹身影蓦然一僵。
他察觉到了,却不为所动,自顾自地穿上衣服。
“唔…好像也有点道理哦……”电话那头的江乐颜似乎顿悟了。
“不过我倒是可以站在男人的角度告诉你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看在成律的面子上,他决定发一下善心。
“怎么做?”
“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告诉他,你喜欢他,然后闭上眼睛,把自己交给他。放心吧,成律看起来挺能干的,你会幸福的,各方面。”
“……我不会喜欢他的,绝对!”
“是吗?那就洗洗睡呗,你在期待些什么?”
“睡就睡!再见!”
“……”还真是久违的恼羞成怒啊。
方大逆瞥了眼已经挂断的手机,失笑出声。
“是江乐颜吗?”一道轻软话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眸扫去侧目,微微点了下头。
“她跟成律……”她很小心,用闲聊般的语气试探道,“怪不得能从我手上抢到角色呢。”
方大逆眼眸一沉,“你管太多了。”
“……”她陷入了沉默,还以为经过昨晚他们能回到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有种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的错觉。
脚步声传来,她被惊回神,来不及细想,有些急躁地脱口问道:“你去哪?”
“这问题很多余啊……”他笑着驻足回眸,“睡了别人的女朋友当然是赶紧溜了,难道还等人来抓奸吗?”
“你明明知道我跟肖子涵根本算不上真正在一起过,他也不可能有闲情跑来我这抓什么奸……”
他不耐地拢起剑眉,打断了韩梦娇的话音,“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抱着你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相拥入眠?”
“……”
“还是说你想要再来一次?”
“……方大逆!你把我当什么了?!”
“女人呗,跟我这些年睡过的那些没有任何不同。”
她胸口一闷,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良久,才颤着唇轻喃,“你昨晚说的那些话只是骗我的吗……”
“昨晚?”他皱眉想了想,“哦,如果是指‘迄今为止,只有你能让我死’,那倒是真的。”
“……”没错,就是这句话让昨晚那顿晚餐失控演变到了床上。
“但江乐颜能让我活,并且教会我该怎么活下去。”他笑意加深,“这句话我是不是忘了说?”
“你……”韩梦娇紧咬着下唇,气得全身都在发抖,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挤不出。
眼眶是什么时候泛湿的她也不清楚,总之意识到的时候眼泪已经涌出。
即便如此,面前的男人仍旧没有丝毫动容,从那张薄唇间飘出的话音反而比刚才更加的漠然,“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吗?既然想要利用我对江乐颜下手,那你就应该做好觉悟。”
“所以……你昨晚只是将计就计配合我演戏?”
他撇了撇唇,不置可否。
“你还真是为了江乐颜什么都肯做啊!”韩梦娇溢出冷笑,笑容里还透着几分凄楚。片刻后,她深吸了口气,倨傲地仰起头,狠狠地瞪着他,“无所谓,大不了同归于尽,我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多信任你!”
“你以为我到底是为什么愿意为她做到这种地步?是因为她绝不可能让我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
“所以,我说的可不是鱼死网破的觉悟,而是……”他微笑,“你准备好身败名裂了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明明是笑着的,像她记忆中的那个方大逆一样笑得格外清澈,可韩梦娇却觉得有股寒意扑面而来,直沁心底。
第二节
挂断电话后,江乐颜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燥热,毫不夸张地说,她觉得要是现在往她脸上打个蛋都能煎熟。
仅仅只是跟方大逆聊到这些,她就已经陷入如此糟糕的状态了,那等下要是真的发生了新婚之夜应该发生的那种事要怎么办?
她会不会全身发烫自燃?在新婚夜用内力把自己烧死的她绝对是第一个吧,能申请吉尼斯记录了啊,说起来吉尼斯记录有没有奖金啊?应该有的吧,要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申请那些无聊至极的记录……
就在江乐颜的思路如同脱缰的野马般驰骋得越来越远时……
——咚。
忽然有双手擦过她的耳际撑靠在她面前的落地窗上。
她毫无防备,猛地吓了一跳,打了个颤。
很快,一抹温热贴上她的背脊,属于成律的气息窜入她鼻息,她放松了警惕,转而因为紧张全身发僵。
“江乐颜,有个问题我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在意。”沉沉的话音从她身后传来。
“……什…什么?”其实,她也有点在意,在意此时此刻的这个姿势到底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想说他喜欢……后……入……式……么……>_<
“为什么你家会有男人的睡衣?”
“哈?!”这意料之外的问题让她愣住了,好半晌后,才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就这事?”
他一脸认真,“我觉得这事很重要,不问清楚我睡不着。”
“-_-|||……”今晚难道不是传说中的春宵一刻吗?他居然还打算睡?人家不是都奋战到天亮的吗?
“说话。”
“……我经纪人的啦。”
他的面色并没有因为这个答案而缓和,“没记错的话,你经纪人好像是个男人。”
“是啊。”
“所以他以前是住这儿吗?”
“怎么可能,大家熟归熟,但毕竟男女有别……”咦,这话有点耳熟啊。她回想起了方大逆刚才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当然也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他们刚才讨论的话题。阵阵潮热朝着她袭来,她别开视线,不敢看成律,“他私生活很乱的嘛,经常会碰一些不能碰的女人,就连被日本黑道追杀的经历也有过……于是就需要四处避难……偶尔就会住我家……不过我的身份还是有点敏感,要是被媒体拍到会说不清,所以他来的次数也不多啦,而且基本都是我不在日本的情况下……”
成律没有放过她的异样,“你脸红什么?”
“热……”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我没结过婚……紧张……”
“……”
“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你说呢?”他伸出手,环住她的腰,试探性地把她揽进怀里。
她就像具僵尸,直挺挺地杵着,连呼吸都不敢。
“江乐颜……”他无奈地话音从身后传来,“放松。”
“我放不了……”T_T
“……”
“对…对不起……那种事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办到,我…我过不了自己心理那关,总觉得跟潜规则没什么两样……”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也办不到。”再怎么说面子还是要的!都已经被拒绝到这种地步了,他必须得扳回一城!
“欸?”她愣了下,随即重重松了口气,“那可真是太好了。”
“……”好个屁!
“那要不我们来聊聊天吧?”
“聊什么?”新婚夜盖棉被纯聊天,说出去他还怎么在商场上立足!
“随便啊,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们好歹也是夫妻了呢,应该互相了解一下了吧。”
“嗯……”这个建议可以采纳,他们之间确实错过了太久,需要弥补的空白太多,以至于他甚至一下子不知道从何问起。想了会,索性就着之前的话题继续了,“你跟你经纪人关系很好吗?”
“是哦,与其说是经纪人和艺人,倒不如说更像是亲人。”
“是在我们分开之后认识的?”那之后她都经历了些什么他一直很想知道。
关于她的消息,起初成律也有从以前工作的那家公司的同事口中听说过一些,比如她没日没夜地跟留考死磕,比如她居然考进了他的母校,比如她选择了跟他一样的商学部。再后来,因为要去神奈川上学,她辞了工作,明明神奈川距离东京并不远,但那阵子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直到大三那年转回东京就读她才陆陆续续跟以前的朋友恢复联络。
她似乎过得还不错,没有在为学费犯愁,所有人都以为她在追随他的脚步,毕业后多半会回国来找他……
可结果,她却又一次跌破了众人眼镜,还没正式毕业,江乐颜就踏入了娱乐圈。
而他也逐渐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学会了做一个称职的观众,远远旁观着她的人生,不愿参与。
“我来日本之前就认识他了,他是肖子涵和韩梦娇以前的经纪人。”
“……”又是那两个人吗?她还真是片刻不停地围绕着他们在转!
这个回答让原本成律忽然收紧了圈在她腰间的手臂。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去招惹他们,后来遇见方大逆纯粹是个意外。”也许是因为被他搂着的关系,江乐颜觉得自己仿佛能感觉到他在想什么。
“嗯,怎么遇见的?”他渐渐放松了手间的力道。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耶,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她想了想,才继续道:“方大逆是个很有手段的人,非常有,甚至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肖子涵和韩梦娇……”
肖子涵是他正式成为经纪人后签下的第一个艺人,那时候的他初出茅庐、意气风发,把满腔理想全都寄托在肖子涵身上,想不成功都难。
只用了一年的时间,肖子涵就从名不见经传变得炙手可热,身为经纪人的他也因此在业内声名大噪。
然后,他遇见了韩梦娇。
那一天公司老板把韩梦娇带到了他面前,说是对方指明要他做经纪人。
用方大逆的话说,他情窦初开了……他还说过,过了25岁才经历初恋的男人本身就是一个大写的傻缺……
那时候的他确实又傻又缺心眼,为了让韩梦娇多看他一眼,要他去死都可以,何况他所喜欢的这个女人只不过是想要红,这是他最擅长的。
于是,古有冲冠一怒为红颜,而他却用生命诠释了什么叫——冲冠一绿为红颜。
他亲手策划了韩梦娇和肖子涵之间的种种绯闻,试图利用已经小有名气的肖子涵让韩梦娇迅速被众人所熟知。事实证明,这一招非常有效,只可惜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会弄假成真。
直到韩梦娇策划出那场闹剧把她逼走,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搬起的石头似乎就快要砸到自己的脚了。
他的预感还是很准确的,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
方大逆最终还是被烹了。
就在那两个人公开恋情后不久,韩梦娇突然领着一众同门师妹站出来控诉方大逆胁迫他们进行不正当交易。人证齐活,再加上肖子涵的鼎力支持,瞬间,昔日的“金牌经纪人”沦为了媒体口中的“淫媒经纪人”。
这还不算完,那之后他被栽赃聚众吸食毒品,虽然他是清白的,但同行那几个朋友的尿液中确实检测出了问题,最终他被以容留他人吸食毒品罪名判处了六个月,那六个月几乎消磨了他的所有锐气。出狱之后,他意外接到一家日本公司的电话,对方开出高薪聘请他,这对于当时已经在国内混不下去的他来说算得上天大的好消息,以至于他压根就没想太多,立刻动身前往日本。结果,那并不是他东山再起的机会,而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初到日本,人生地不熟,他被那家公司骗走了全部积蓄。
江乐颜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因为偷钱包被事主追打,那个事主长得很瘦弱,正常情况下根本不是方大逆的对手,但当时的方大逆已经彻底没有了求生意志,甚至是一心求死,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任由对方拳打脚踢,不躲不避也不求饶……
“后来你就把他带回去了?”之后的情节成律不难猜到。
“嗯。”她点了点头,“那时候他有很严重的抑郁症,自杀过很多次……”
成律轻震了下,脸色微白。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江乐颜顿住话音,狐疑转眸,“怎么了?”
“没什么……”他暗暗调整了下呼吸,恢复如常,至少看起来如常,“你一直陪着他吗?”
“可不是,请了一个多月的假,天天看着他,不止要拼体力,还要拼智力,这货连自杀都是不走寻常路的!人家也就割个腕、跳个楼、喝点农药,他不是欸,你见过大晚上跑去人家工地躺在隔天一早准备浇水泥的坑里等死的吗?见过混到人家酒店冷冻库里想把自己冻死就因为听说冻死的话全身是粉红色的死相比较好看的吗?要不是那一次不小心连累我也一起被锁在冷冻库里,总算唤醒了他的人性,我还真不知道他接下来又会想出什么花式死法……”说到那段日子江乐颜就有吐不完的槽。
“为什么?你难道不是应该恨他才对吗?”在成律的印象中,她从来不是什么圣母。
果然……
她“嘁”了声,好笑地斜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把他带回来干什么?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吗?别闹了,我只是想要享受那种施舍他的优越感。”
“……”
“哎……”江乐颜叹了声,“不过我后来想明白了,我跟肖子涵的问题一直就存在,早晚会爆发,即使没有方大逆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个方小逆呢?总之,他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更何况,我确实很欣赏他的能力,如果想要他那样的人死心塌地为我卖命,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奄奄一息的他救活吧?说起来,这还是你教我的呢。”
“除此之外,难道我没教过你‘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巧了……”她敏感地转身,看着成律,“方大逆很喜欢养蛇,他曾说过,就算是蛇只要用对了方式也能调教得很乖顺。”
她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起初跟方大逆相处时一直都保持着警惕;而方大逆也不傻,她那种不离不弃背后的目的他自然不会看不懂。
于是,某一天,他突然无预警地丢出了这么句意味深长的话。
就如同捅破了彼此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从此他们的关系被重新定义,是朋友也是亲人,对彼此的信任逐渐在骨子里扎了根……
“也就是说,你相信他绝不会反咬你?”
她几乎毫不犹豫地点头,“绝对不会。”
“那就好……”成律伸出手,轻揉了几下她的头,“早点睡吧。”
“……欸?”
“怎么了?”
“这…这就睡了?”
“不睡也可以,毕竟这里是日本,某些产业很发达,我们可以试着借助一些外部力量来克服彼此心理上过不去的那一关……”
“晚!安!”→_→
第三节
江乐颜不太寻常的人妻生活就这样正式开始了,经过昨晚,她以为跟单身的时候其实也多大区别。
但是一觉睡醒她就发现区别还是有的——
刚睁开眼她就看见床边站着个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o⊙)
这区别也忒大了!
她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床上窜了起来,惊叫着缩成一团,紧紧把被子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面前那只不明生物。
同样的,不明生物似乎也被她的过激反应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颤着声低唤,“爸…爸爸……”
“>皿<……”爸爸?谁是你爸爸?姑娘你哪位啊?!
Mini版贞子?卖萌版伽椰子?还是小清新版鬼娃娃花子?
嗯,她的确不像鬼,有些稀疏的齐刘海梨花头,圆圆的脸颊嫩得能掐出水来,但是也没人说过鬼都长得很可怕啊,也有可能其实是很可爱的啊!
江乐颜瞪大双眸,惊恐又有些茫然地顺着女孩的视线看去,目光聚焦在了房门口。
片刻后,房门被推开,成律跨了进来,朝着床边走来。
“……!!”爸爸什么的该不会是在叫他吧?这货新婚第一天就给了她一个孩子作为惊喜?!
等…等等……好像之前是有说过结婚就是为了想要领养一个女孩?
她突然想起了这一茬,眼中的茫然逐渐淡去了些,但仍然还是写满了困惑,怔怔地看着成律。
他蹲下身,脸上挂着江乐颜从未见过的温柔,笑着拍了拍女孩的头,以示抚慰,直到小女孩眼中的胆怯渐渐褪去,他才抬眸看向床上的她,“醒了?”
江乐颜讷讷地眨了几下眼帘,还暗暗在被窝里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挺疼的,应该不是在做梦。
“这……就是想想要领养的那个孩子?”于是,她问出了自己的推断。
“嗯。”他点了点头,顺手把躲在自己身后的孩子捞到眼前,柔声提醒,“叫阿姨。”
“阿姨好……”女孩低着头,偷瞄着江乐颜,声音很轻,细若蚊吟。
“你…你好……”她有些无措,没话找话地问:“叫什么名字?”
“初冬。”
“冬天生的哦?”一般会取这种名字多半就是这样的寓意了吧?
初冬“嗯”了声。
江乐颜也跟着“嗯”了声。
然后,一阵沉默。
是不是该再说些什么?想着,她不得不再次尴尬启唇,“几岁了?”
初冬伸出手,怯怯地比了个“5”。
又是沉默,让人窒息的沉默。
这次江乐颜实在是再也找不到话题,只好无助地看向成律。
她不太擅长跟学龄前儿童相处,准确地说她讨厌小孩子,尤其听见他们哭,头皮就会发麻,会有想要一脚把他们踹飞的冲动,所以才说她愿意做后妈真的是牺牲很大啊!
“自己去客厅玩。”察觉到了她所表现出的不自在后,成律支走了初冬。
她默默点头,乖巧地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替他们关上房门。
江乐颜歪过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那抹小小的身影,虽然五官还没长开,但已经是个清晰可见的美人胚子,想必她的父母基因一定很优良吧……
想着,她抬眸看向杵在床头的成律,“你跟她妈妈什么关系?”
他略微愣了下才回道:“没有关系。”
“可是她叫你爸爸。”
“习惯了而已,只是个称呼,没什么特别的。”
“……”都叫“爸爸”了还不够特别?!
“你很在意?”
“肯定会在意的吧。”再怎么说她也是他名义上的老婆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在意。
“嗯,我会试着让她改口……”
“不是……”江乐颜很郑重其事地纠正他,“成总,这不是改不改口的问题,我在意的不是称呼,就算她叫你爷爷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那是什么?”
“当然是在意这孩子到底什么来历啊!”眼见成律蹙起眉心,微微启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她很识相地立刻表明了立场,“呐,我这不是想要管你哦,老实讲,我对你的私生活完全没兴趣的,但是我觉得我们有对彼此坦白的义务,我的事情你基本都已经知道了,可是你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起码这部分你应该告诉我吧?万一哪天有个自称是孩子妈妈的女人找上门,我要怎么处理?是不是应该立刻把老公让给她?这你好歹得让我心里有个底吧。”
成律的眉头越皱越紧,“你的老公还能随便让?”
“呃……难道不能让?”
“……”这他妈不是废话吗!
“那意思是说……我应该坚决捍卫主权把那个女人打出去?”
“……根本没有那个女人!”
“怎么会没有?”她好笑地瞥了眼成律,“孩子难不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成律深吸了口气,尽可能地耐着性子,“她父亲是我朋友,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因为接受不了打击丧失了抚养她的能力。所以说,不管是孩子妈妈也好爸爸也好都不会找上门,退一万步说,即使真的找上门了,你需要让出去的是孩子,不是老公。”
“早说嘛……”江乐颜松了口气,从床上站了起来,讨好地搂着成律的肩拍了拍,“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到处留种的渣男。”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哎哟,我刚才不是还没彻底睡醒嘛。”
成律轻笑着白了她眼,“现在醒了?”
“嗯,醒得透透的。”
“那去刷牙洗脸换衣服。”
“要去办领养手续吗?”她转身朝着主卧的套厕走去。
以至于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成律略微愣了下,眼神有些闪躲,“那个不急,回国再办。”
“也是……”确实他们俩的户籍都在国内,好像在日本也不能办那种手续吧?江乐颜没想太多,转而问,“那是要去哪?”
他缓步走到套厕门口,倚在门框边,“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嗯?”敢情他压根没有目的地?那出什么门啊!
“不是来度蜜月的吗?难道你打算一直待在家里?”
“唔…唔唔唔……”她含着漱口水,拼命摇头,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成律费了番功夫仍是没能听清,没好气地丢出命令,“把水吐了,好好说话。”
她很听话地立刻吐了嘴里的水,大声道:“水族馆!”
“……”
“横滨八景岛的那个!”
“神奈川?”他有些意外,“你大学的时候不是在那儿吗?”
“是啊,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去,听说那里提前预约的话可以潜水跟海豚玩!”
“……你多大了?”这种事情只有初冬这个年纪才会向往吧?
“我妈说,在自己老公面前要永远像个小孩。”
“我去预约。”瞬间妥协。
“^o^……”
第四节
就跟成律预想的一样,果然会在水族馆这种地方情不自禁尖叫出声的就只有初冬这种学龄前儿童以及……江乐颜……
比较意外的是,尽管她跟初冬念叨了一路海豚有多可爱,但她更喜欢的似乎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深海生物。
那种并没有表达出来的、过分安静的喜欢,才更像是发自内心的。
令人炫目的水母群、色彩斑斓的深海鱼、甚至是珊瑚,都能牢牢吸附住她的目光,如果成律不开口催促提醒,她可以站在那里驻足很久,每每离开时还会依依不舍地回头看。
直到现在……
还以为以她的个性,坐上观览塔之后会对着窗外的夕阳兴奋个不停,就好像此刻的初冬那样。
“爸爸,爸爸……蛋黄!太阳公公像蛋黄……”
“嗯。”他不太放心地拉过初冬,让她安坐在自己腿上,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转眸打量起身旁的江乐颜。
她静得有些过分,正低头着,不停翻看着刚才拍的那些照片,那些他帮忙拍的她和初冬的照片她都是很迅速的划过,可当画面中出现水母和珊瑚后,她的指尖总能停很久,看得目不转睛。
那些东西美得比较直接,应该也是生物知识算不上太好的她能清晰分辨出的深海生物了。
“就这么喜欢吗?”他有些好奇地问。
“嗯……果然好漂亮……”她的目光依旧胶着在手机上,恍惚地呢喃着。
“果然?”这两个字很耐人寻味。
“是啊,肖……”倏地,她顿住了话端,愣了片刻后,突然收起了手机,抬眸笑脸盈盈地看向他,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以前有个朋友跟我说海底超级漂亮的,就像天堂一样。”
成律心口微微揪了下,以前的朋友?是肖子涵吧。
她的失口太过明显,虽然已经及时打住,但他还是很难忽略。
即便如何,成律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而是笑着启唇道:“这么喜欢的话,以后带你去潜水。”
分开的这些年足以让他意识到,想要让一个人完全忘记一段感情仅仅依靠时间是远远不够的,最好的方式还是用另一段感情去取代,覆盖文件永远比删除文件彻底。
虽然会很辛苦,但如果他当年能坚持下来,也许现在的她早就已经戒掉肖子涵了。
难得他们并没有因此就错过,这一次,他不介意多花些力气去潜移默化。
“可是我只会浮潜……”说这话的时候,她眉宇间有浓浓的无力感。
“那就去塞舌尔,那里海洋能见度高,就算是浮潜也能见到深海珊瑚,运气好的还能看到鲸鲨,海底还有沉船……”
“真的吗?!”她突然激动了起来。
“嗯……”她喜欢沉船?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你去过吗?有见到沉船吗?长什么样子的?”
“就锈迹斑斑,栏杆上挂满了海草,看起来很脏……”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只是明显感觉到江乐颜的情绪有些低落,“怎么了?”
“……啊?”她讷讷抬眸,怔忡了会,勉强挤出了笑意,“哦,就是突然想到以后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像现在这么闲的假期估计我是没那么容易能拿到了,这次也完全是个意外。”
“奥巴马那么忙还有空结婚生孩子,你不会比他更忙的。”
“……”要不要比喻得那么生动形象啊,她不过就是随便找个借口想把这个话题带过去而已啦!
“就是因为工作很忙才更要放松,你们那一行压力太大,绷太紧容易出事……”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怎么跟我爸似的……哦,差点忘了,你也算是当爸爸的人了……”瞥见乖巧端坐在成律腿上的初冬后,她突发奇想,“欸,要不这样吧,以后每年这个时候一块休假去旅行吧,带着初冬一起啊。”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旅行还要定时?
“结婚纪念日啊。”
“……看不出你还会在乎纪念日。”一个明显连这段婚姻都不在乎的人居然还会在乎纪念日。
“只要是能收礼物的日子女人都会在乎。”
虽然不是成律想要的那种在乎,但这个回答还是让他嘴角上扬,“真难得。”
“嗯?”
“你还是第一次开口问我要礼物。”
“那是,我现在有法定身份了,理直气壮!”
“嗯。”他抬起手,顺势把她揽进怀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发梢,“想要什么?”
“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告诉你。”她歪过头,难得温顺地轻靠在了他的肩头,看着远处的夕阳,有些感慨地轻喃,“其实……至少就目前来说嫁给你好像挺幸福的,要是能一直这样到明年的话,已经算是很棒的礼物了……”
“……”成律清楚感觉到心口一阵紧缩,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口,那股呛人的甜让他发不出声音。
“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沉默中传来初冬怯弱的话音,也算是帮他解了围。
“嗯,一起啊。”她伸出手,轻轻掐了下初冬的脸颊,嫩呼呼的,手感真好,“说不定等我们把全世界都玩遍了,你也差不多可以结婚了呢。女孩子啊就应该多走走多看看见见世面,才不会被乱七八杂的男人随便骗走。”
“结婚是什么意思?”初冬眨着天真眼眸追问。
“就像我和你爸这样啊。”
“那是什么样?”
“唔……”江乐颜的嘴角暗暗抽搐了下,果然所有小孩子都是“十万个为什么”。她思忖了会,能想到的即便是初冬也能听懂的答案就只有,“就是可以和喜欢的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了……”
她的话音还没落尽,成律有些喑哑的声音响起,“初冬,把眼睛闭起来。”
“……??”初冬一脸不解的茫然。
但成律显然已经等不及了,顾不上她到底有没有乖乖听话,他倏地转头吻住江乐颜的唇。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压根来不及反应,讷讷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被放大的脸,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好看得让她情不自禁地启唇任由他的舌尖肆意闯入。
“嗯……”
当江乐颜近乎无力的浅吟声飘入耳中,他理智地意识到不能再继续深入,缓缓收住了这个吻,却没有舍得离开抽离,而是恶作剧般地轻咬着她的唇瓣,带着微微的喘息低喃,“我很喜欢你对结婚的理解。”
“……”什…什么理解?她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亲亲……”一旁压根没有听话闭上眼睛的初冬就这么歪着头,傻傻看着眼前这一幕,自言自语般地呓语着。
片刻后,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有样有学地突然直起身轻啄了下江乐颜的嘴。
还处在惊魂未定中的江乐颜猛地往后躲,反应很过激。
直到看清这次攻击她的人是初冬后,她才长吁出一口气,不停地拍着胸口定惊,“你个熊孩子吓死我了,千万别跟你爸学啊,会学坏的!”
“为什么?”她满是求知欲地问:“只有爸爸可以亲亲阿姨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
“是。”她的否认很快就被成律的肯定回答覆盖。边说,他边腾出手揪住初冬的鼻子,逼着她跟江乐颜拉开距离,“下次再乱碰我就把你丢下去。”
“哦……哦哦……”初冬还是害怕得频频点头。
“你不要吓小孩子啦!”江乐颜没好气地拍开了那只正在蹂躏初冬的手,玩笑般地叹了句,“真是的……果然不是亲生的……”
“那你要不要给我个亲生的?我保证不舍得吓。”
“闭…闭嘴啦!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别以为她听不懂,她会记在心里的!”
“哦。”成律很听话地纠正了说法,“那你要不要给我个亲生的?这样我就有两个小鬼可以吓着玩了。”
“……去死好吗!”
“好的,但是让我留个种再死好吗?你也知道我弟跟我妈姓,我们老成家的香火就靠我了。”
“你不是没办法办到么?”
“我不是也说过借助外部力量还是可以的么?”
“请不要勉强!我们一定还能想到不那么羞辱彼此的方法的!”>_<
她好歹也是不少人心目中的女神啊,居然需要借助外部力量才能让自己老公对她有胃口,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娱乐圈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