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吴智的背影渐行渐远,梁诚摸了摸头顶,只觉得微微扎手,“顾队,你说这个吴智,真是人如其名啊,吴智嘛,说白了就是不怎么聪明,看他那个心虚的样子,别管他是不是凶手,看着就像是有嫌疑的,我们真就让他这么走了?”
顾靖扬站在那里,右手压在桌面上,一双眼直直望着前方,好半晌才开口,“四个伴郎里,叶信辉和陆凯有感情纠纷,邓仲明和陆凯曾经有经济纠纷,周岳和陆凯是铁兄弟,伴郎团的事情却是由邓仲明牵头,两人的关系可能出了矛盾;至于吴智……”
顾靖扬稍稍一顿,这时,阮夏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吴智是四个人里,最不受重视的那一个。”
“把伴郎团看做一个利益共同体,邓仲明家境最好,性格强势有魅力,应该是领头的那一个;周岳次之,吴智无论是从经济条件,还是性格来说,都是这个团体里,最不受重视的那个。”
“不是四个人么,怎么把叶信辉给漏了?”梁诚皱着眉,表示不解。
阮夏听了,扭过头,却看的是顾靖扬,视线从他眼窝处深邃的褶皱向下,最后,停留在他的喉结上,迟迟未移开目光。
她所剩无几少女心,早都折在顾靖扬身上,毕竟,像她家队长这种好看禁欲还单身的男人,已经不多见了。
下一秒,一个响指声直直窜入阮夏耳朵里,惊得她一颤。
她反应过来,给罪魁祸首梁诚一记白眼,才不紧不慢继续说,“叶信辉这个人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什么,有人背地里说叶信辉是靠吃软饭发迹的,按道理说,他这样的背景,邓仲明最看不起的,应该就是他,偏偏伴郎团里,邓仲明似乎和叶信辉关系最好……”
还没等梁诚追问那一句“你怎么看出来的”,顾靖扬已经开了口。
“称呼,叶信辉和邓仲明彼此称呼亲密,而且态度自然。”
“可这说不通啊,”梁诚更难理解,“邓仲明看不起靠自己白手起家的吴智,却跟吃软饭发迹的叶信辉称兄道弟?难不成,是邓仲明有什么把柄落叶信辉手上了?”
无意间猜想,仿佛一根极细的针尖,在伪饰外衣上挑开一道口子,然而最关键在于,那层伪饰之下,究竟是什么?
可惜时间不愿做先知,提前警示世人危险临近,早做准备。
半小时后,审讯室。
周岳今天的模样,和那天在婚宴现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平心而论,周岳样貌并不突出,五官还算周正,当伴郎那天明显是精心准备过,看起来有几分富家子风流多情的味道。
如今,他坐在那里,眼神黯淡,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神采,下巴上的胡茬有一块没一块,似乎只是临时胡乱刮了一下。
阮夏没立刻发问,而是先看了看身旁的郁南。
她比了个口型,这才转回头,“两年前,邓仲明二哥和陆凯父亲的公司有官司,差点耽误了上市计划,这件事情后来是通过你的关系解决的?”
对面,周岳怔了怔,嘴巴微微张着,很意外阮夏居然会知道这件事。
“对,其实算不上多大的事儿,邓仲明当初找到我,我就顺水做了个中间人,这件事后来很快解决了,也没耽误他二哥的上市计划,一来二去的,我们几个觉得脾气性子很合得来,来往也就多了。”
说起往事,周岳垂下眼,语气越来越沉。
“这次伴郎团的局,也是邓仲明主动攒的?”这一次,换郁南发问。
“谁、对……”周岳忽然用力揉了一把脸,仿佛是努力想要打起精神来,深吸了一口气,他眉眼间仍然黯淡无神,“是他攒的局。”
“为什么不是你?”阮夏看着双手交叠,扣在桌上的周岳,继续问道。
周岳张了张口,过了一会儿,闷闷的声音终于响起来,“婚礼前几天,我跟二哥吵了一架。”
“为什么?”
“兄弟之间一句话不对付,顶起来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只是吵架?还是打架?”阮夏目光一顿,嗓音蓦地拔高一个度,伸手抓起周岳的手腕翻转过来,“还有你手腕上的伤,跟这次吵架无关?”
周岳表情瞬间僵住,用力抽回手,动作急切又用力,只是这一次,连呼吸声也比刚才重了许多。
“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了……”他右手握成拳,说话时,拳头和桌面撞击,发出沉闷声响,到最后节奏越来越快,剧烈动作成情绪晴雨表,“二哥居然怀疑我跟周梓苑乱搞,我他妈脑子有病,我跟周梓苑乱搞!”
“周梓苑他妈的要不是肚子大了,老子早劝二哥把她给踹了!”
话音落下,阮夏和郁南通通愣住。
周岳这段话,信息量很大,不止如此,还直接验证了之前,关于周梓苑怀孕一事的猜测。
“陆凯怀疑你跟周梓苑有暧昧,所以你们发生了争执?”郁南快速梳理刚才得到的信息,又抛出了新问题,“陆凯知道周梓苑怀孕了?”
“知道,”周岳点点头,此时逐渐平复下来。
“周梓苑对你,有没有表现过暧昧态度?”郁南接着问,以周岳对于周梓苑的态度来看,周梓苑必定存在某些问题。
否则,周岳不会如此愤怒。
“她?”周岳扯了扯嘴角,鄙夷之色毫不掩饰,“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要不是看在她怀孕了,这种女人也想嫁给二哥?就算她送上门,我一样没兴趣。”
“除了你之外,周梓苑和伴郎团其他三个人,是否有过暧昧?”这是郁南最后一个问题。
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周岳离开后,阮夏安静地坐在那里,好半晌,沉默不言。
“真是没想到,原来,是新娘和叶信辉的嫌疑最大,现在倒好,查了一圈,人人都有嫌疑,不但范围没缩小,反而还扩大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你说说……”梁诚端着杯子,从阮夏身后走了过去。
“你们想啊,邓家之前跟陆家有经济纠纷,就算两年前的解决了吧,这两年里有没有问题?邓仲明主动攒这个局就很蹊跷,他有杀人动机;再说周岳,婚礼前两天刚跟陆凯发生争执,以他那个脾气性子,说不定一时冲动,把陆凯给杀了也大有可能;还有吴智,虽然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但是一直被看不起,积怨成疾;最后是叶信辉,更不用提了,所有人里,他嫌疑最大……”絮絮叨叨说不停,话唠头衔,梁诚实至名归。
“你说得都对,证据呢?”阮夏托着下巴,嘟囔道。
“……”
“从现有的两条线索入手,第一,周梓苑的身孕,查查她和陆凯有没有做过孕前检查。”顾靖扬说话间,目光扫过其他三人。
他坐在那里,背脊挺直,夕阳透过玻璃窗折射进来,打在他侧脸上,愈发显得他五官深邃,轮廓鲜明。
时间和阅历的洗练,让他身上总透着一股成熟又硬气的味道。
用阮夏的话来说就是,她家队长简直好看得自带滤镜,除了难追一点之外,再没其他的缺点。
安静的屋子里,忽然想起“咚咚”的敲击声,将她思绪拉回来。清了清嗓子,抬头的瞬间,阮夏表情霎时间僵住,“孕前检查?顾队,你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