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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人鱼传说

出海禁忌:

一、出海航行,忌讳说“翻、沉、破、住、离、散、倒、火、霉”等字或谐音字;

二、海船忌讳“4”字标记;

三、忌讳女人上船,更忌讳七男一女同船;

四、船与船之间忌讳互借物品,遇紧急情况借船上设备给另一船时,须在物品上面轻轻划道刀痕或敲个小坑;

五、船上器皿,如盆、碗等,切勿倒扣放置;

六、吃鱼时不要将鱼整条翻转;

七、起航时不要从船上扔石头,有“石沉大海、一去不返”之意;

八、就餐时,筷子不能架在碗上,因为很像桅杆折断的船;

十、航行中若遇鲨鱼跟随,立即抛掷活物喂食,直到不跟随为止;

十一、如果海捕前八次都是空网,而第九网满载,观察海物中是否有人为造成的伤痕,如果有,立刻将海物放回;

十二、深夜切勿站在甲板对着大海吹口哨、唱歌!

“嘭!”

巨浪砸在船首的巨型龙头上,整艘船剧烈摇晃着,船头随着海浪高高扬起,形成接近九十度夹角。

又一股巨浪涌起,如同一堵望不到头的高墙,卷着雪白的浪花狠狠压住船头。船头陷入海中,船尾高高翘起。海浪突然空落,船尾失去海水的浮力瞬间下坠,船头仍受着巨浪的重力,整条船身就像一根超载的杠杆,发出“咯吱咯吱”的巨响,木制船体迸裂无数道闪电状裂痕,海水挤过裂痕涌入船舱。

甲板上的水手早已停下救船工作,手脚利索的用缆绳把身体牢牢绑在桅杆上,手脚慢的早已被巨浪卷入海底,凄厉的呼叫声被震耳欲聋的海浪声掩盖,再也寻不见踪迹。

“大人,弃船吧!”一个水手话音刚落,就被海浪横着撞进大海。

船长双手紧握船舵,观察着海浪的方位,时左时右打着满舵,与大自然无法抗拒的力量做着最后搏斗。

“吱嘎……”

巨型龙头再也承不住海浪的冲击,由龙颈处裂出一道裂痕,坠入海底。

船长全身一颤,抬头望着桅杆上早已不存在的“明”字旗帜,冻得青紫的嘴唇哆嗦着,终于松开双手,任由船舵转得飞快。

他“扑通”跪倒在甲板上:“海王爷!我一人死不足惜,奈何葬送了全船百余名兄弟的性命!”抽出腰间佩刀狠狠插近心窝,“我愿以命供奉,但求息怒保得余下兄弟性命,把此物送回。”

“咣!”

冲天巨响从船身中央响起,整艘巨船被海浪生生撕成两半,船首、船尾垂直插入海中,缓缓下坠。水手们死命抓着一起可以抓住的东西,依然像坠崖般落入海里。

船长呕了一口鲜血,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赤裸上体的女人顺着甲板坠下,一闪即逝。

“女人!”船长喊出最后一句话,“红颜祸水……难怪……难怪……”

我的身体突然一空,从床上弹起,扫视着四周,大口喘气。

熟悉的车舱、《死了都要爱》的歌声、空荡荡的驾驶室、还有车外人来人往的临安城。

我擦了把冷汗,心脏猛跳震得胸口生疼,又使劲深呼吸,半天才缓过神,摸出手机看时间,月饼下车买烟居然去了两个多小时。

我回忆着刚才做的梦,实在太清晰了,一切历历在目,甚至能感受到冰凉腥咸的海水灌进口鼻的酸麻疼痛。更让我恐怖的是船长的模样,半边脸是月饼,半边脸是李文杰。

车门推开,月饼拎着打包的“永和豆浆”进了车,油条豆浆往桌上一放:“这一身大汗,春梦?”

“嗯,梦见个裸体女人,”我没好气地拿出一根油条吃着,“还没看清身材就掉海里了。”

“哦?”月饼眯着眼摊手一笑,“还没去舟岛,梦里先艳遇了?”

“最近灾难片看多了,”我又灌了口豆浆,“话说你丫买烟买这么长时间?”

“这不是给南少侠化缘去了么,回来的时候迷路了,”月饼拧开水管洗了把脸,“到了舟岛该找地儿给水厢加水了。”

月饼这么一说我倒不好说什么。每个人多少有点奇葩特点,谁能想到月饼这么无所不能的人是个深度路痴,对于方向感的认知程度仍停留在“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阶段?

“月公公,我有事问你。你对舟岛任务的判断实在太快,很不正常。”

“嗯。”

“西湖解除石塔封印,你用蛊语和塔里的她说了些什么?”

“哦。”

“你不觉得咱们与那一代异徒行者的任务有很多时间和结果的矛盾点么?”

“啊。”

我火气上来,差点让豆浆呛着嗓子:“月饼!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本来不想多问,可是你的状态很不对劲。另外,敢不敢说话不用拟声词?”

“可以。”月饼大马金刀往床上一躺,“有这好奇心还不如多研究‘舟岛杀人事件’的线索。一会儿你开车,我一宿没合眼,睡会儿。”

“你再这种态度,信不信我立马坐高铁回古城?”

“当然相信,南少侠一向说到做到。不过春运开始了,想买张票还是有点难度。”月饼双手垫在脑后舒服躺着,“何况编辑打电话让你赶紧交稿,少了这个素材你总不能写个高铁沿途风景的散文糊弄事吧?”

我本来绷着脸假装端个架子,月饼这么一说倒是把我逗乐了:“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朋友?真造孽。”

月饼侧身靠着车壁含含糊糊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我,因为我也相信你。”

每个人都会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月饼有,我又何尝没有?

沪渝高速“凶路事件”,月饼问我“坟里有什么”。我不想说,月饼再也没有问过。

彼此,信任,就好!

我把导航目的地设在朱家尖,倒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朱家尖是舟岛最有名的国家级风景区,距离“四大佛山”之一的普陀山相距不远。一来人多的地方可以多打听些奇闻轶事,从中寻找线索;二来准备完成这个任务后去普陀拜拜佛,正气祛晦。

临安到舟岛沿途路过绍兴、宁波,也就二百多公里的路程。我把车开得飞快,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号称当今世界规模最大的岛陆联络工程——舟岛跨海大桥。

舟岛由大大小小的群岛组成,拥有中国最多的渔港,是世界著名的几大渔场之一。早年渔民与内陆的联系全靠渔船,如今随着跨海大桥的落成,交通愈发便利,旅游业随之兴旺,许多赚到钱的渔民放弃了岛上生活在城市买房,渔业早已没了“千帆万船入港来,鱼虾海鲜进餐盘”的盛景。

跨海大桥的海风极为猛烈,行驶时有种方向盘不受控制的偏离感,车子极为颠簸。月饼一路熟睡,这会儿给颠醒了,点了根烟坐在副驾驶玩手机。

“舟岛杀人事件的凶手抓住了,”月饼揉着太阳穴,“线索断了。”

我手一颤,车头偏向桥体防护栏,连忙转回方向盘:“新闻还说什么了?”

“凶手与几名被害者为多年好友,把他们的头几乎都砍断了,钱物都在,排除图财可能。凶手对罪行供认不讳,却绝口不提杀人动机……”月饼把新闻念到一半,半眯着眼,再不言语。

我有些丧气:“这么说起来,咱们到了也不知道该干嘛?”

“也不一定,”月饼摸摸鼻子,“找艘船去案发的那片海域,或许会有发现。”

我觉得有些奇怪,月饼这句话传达了某种很明确的信息,似乎他早就知道到了舟岛该做什么。

“月饼,最近和月野联系了么?”

“一直是你和她有联络,我就没她的联系方式,”月饼切换着音乐,“杰克在加拿大当了心理医生,倒也符合他从前的天赋。”

我的心里这才略略踏实。完成“西湖任务”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小时,我却有种“月饼很陌生”的感觉。月饼的性子高冷,却不是能瞒住话的人,可是他现在的状态,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我们共同经历了泰国、日本、印度、韩国等地的一系列诡异事件,月野和杰克是这些事件的关键者。虽然他们已经忘记了这些事,却仍以好同学身份和我们保持着联系。

我之所以假装随口一问,确定了月饼是本人,没有被某种力量迷失心智,也许他只是为蛊族屠杀异兽的事情内疚。

我想起月野、黑羽、杰克、柳泽慧,心生感触:“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要不你找他们玩去,”月饼盯着车顶发呆,“我完成剩下的任务。”

“快拉倒吧,”我放缓车速进了隧道,“您老人家一个人不好使。”

“晓楼……”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丫昨儿在西湖冻感冒把脑子烧糊涂了?叫得这么亲切想干嘛?”

“我看到读者评论:‘谁才是主角?作者干脆写月无华好了,主角就没有厉害过的时候!’”月饼扬扬眉毛做得意状,“虽然这个读者说了大实话,我这不担心你有情绪,准备安慰两句嘛。”

隧道对面来了一辆车,开着氙气大灯晃得眼睛发花,我愤怒地打开了远光灯:“我又不懂什么蛊术,不如你厉害很正常。”

“南瓜,你知道自己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比你帅那么一点点。”

“是脸皮厚。”月饼终于扬起一丝笑意,“是不是觉得我不太对劲?换谁知道自己的部族做过这些事情,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放心,我真没事儿。”

我:“没事儿就吃溜溜梅。”

月饼:“二货,来块士力架吧!”

房车穿过隧道,阳光透亮车舱。

我们毫无隔阂地笑了。

到了朱家尖风景区已近傍晚,许多骑着电动车的大哥大姐招揽顾客入住吃饭。我们跟着一位面相挺朴实的大姐住进一个叫“南沙风情”的旅店,出门走几分钟就能到沙滩。此时不是旅游旺季,游客寥寥,我们曾经在印度洋的一座荒岛待了一年多,大海早就看够了,自然没心思漫步沙滩看海,在旅馆子开的饭店随便点了几样海鲜。

老板挺热情,硬是让我们加了他的微信,还拍着胸脯保证:“我李久波烧的菜,才是地道的舟岛海鲜!”

不多时,大盘小碟摆了一桌,未等动筷,鲜浓的香气已经把口水勾出来了。鲜肥的螃蟹经葱油爆香,散发着奇异香味,入嘴顺滑柔嫩;椒盐富贵虾汁鲜肉嫩,鲜甜柔软,鲜味从嘴里直冲脑门,哪舍得咽进肚子;更不用说肉嫩体肥、焖成枣红色的红烧带鱼,开水煮烫即开壳、鲜香清爽的蛏子,就着二锅头边吃边喝,神仙也不过如此。

尤其是最后那碗土鸡海鲜面,更是把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完美融合,白汤筋面,吃得我们满头大汗。

吃饱肚子结账,我接过账单一看,七百多,差点没背过气去:“老板,青岛天价大虾也没这个价!”

李久波看来是见惯这种场面,扯个板凳坐下,咧嘴笑了:“以前全靠海运送进送出,东西贵。这些年有了大桥,运输方便了,但价格一直没降,去别家也是这个价。”

月饼顺手结了账:“李哥,前几天咱这里出了起杀人案,是不?”

李久波敛住笑容,很虚张声势地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那不是杀人案。”

月饼慢悠悠嗑着蛏子:“死了五个人还不是杀人案啊?”

李久波舔了舔嘴唇:“传说那是海王爷住的地方,随便一网都能捞满海货。自古以来,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要么沉船,要么海王爷现身把他们吓死。老渔民都把那里当禁地,路过也要扔些活物供奉海王爷,保行船平安。这几年海货越来越少,有些渔民不顾老辈传下的规矩,进那片海域捕鱼,出了不少怪事。前年有艘渔船,出航第三天失去联系,两个多月后发现在海里漂泊,船上人都不见了,甲板上全是乱七八糟的脚印,还有大鱼尾巴拍出的痕迹。”

李久波讲到这,双手展开一米多,形容鱼尾巴大小。

全世界关于海洋的诡异事件层出不穷,这个说法我倒是头一次听到,忍不住追问:“海王爷现身把凶手吓疯了,或者是海王爷直接动手把他们砍死了?凶手知道说出来也没人信,索性认了罪?”

“这个不敢乱说,”李久波摸出挂在脖子上的金链子,捧着纯金观音拜了拜,“反正那里很古怪。”

月饼食指敲着桌子:“明知道会出事还有人敢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李久波比划着手里的金观音,“据说那里有一种海物,一两肉比一两金子都贵。只要能抓住一条,几辈子不愁吃穿。如果有福气吃一块肉,能长生不老。”

我听得有趣,憋着笑问道:“唐僧?”

李久波不太高兴我的态度:“海上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种海物是什么?”月饼问道。

李久波抬起下巴点着的几名美女游客:“听说过美人鱼么?”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只相信自己的经历,不愿认同别人说的事儿。我听了很不以为然,心说美人鱼明明是欧洲的玩意儿,什么时候偷渡到舟岛了?

月饼眼睛一亮,起身围着餐厅走了几圈:“李哥,有兴趣送我们去那里转转么?”

李久波双手摆得像拨浪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他们要钱,我要命。”

月饼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李哥,这些钱够不够?”

李久波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掏出一看:“小兄弟,你逗我玩呢?二百块钱的红包让我出海?”

月饼聚着手机屏幕贴在李久波面前:“看这里。”

李久波盯着银行短信提示的余额,瞳孔忽大忽小,许久才干涩着嗓子问道:“这些钱,给我?”

月饼点了点头:“现在出发。”

李久波猛地立起,顶倒板凳窜进后屋:“行!两个小时,出海!”

我瞅着小半舱蹦跶的鱼虾:“您这是带我们体验渔民生活来了?”

李久波扒拉出一只生蚝,掰开壳子“刺溜”吸进嘴里,砸吧着嘴:“捞点儿总比没有强。”

腥咸的海风吹得嘴唇干裂,我喝了口水:“这都一天一夜了,再这么开下去,直奔台湾了吧?”

“月兄弟真能睡,”李久波眨着眼岔开话题,“上船就没出过舱。”

我终于忍不住了,拾起一只螃蟹砸了过去:“你他妈的糊弄谁呢?根本就没有那片海域对吧?想骗钱就明说!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艘破船在来回转圈。”

李久波一低头躲过螃蟹,没有反驳,反倒跪在甲板上,面朝大海,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上了船我就觉得李久波不太对劲,既不看航海图也不确定方位,直直开了一宿,然后围着这片海域瞎转悠。我心里明白了七七八八,这哥们儿是见钱眼开,来了一出“空手套白狼”的好戏。随便开到个海域兜几圈,找个诸如“哎哟,碰巧海王爷今儿串门”、“就这地儿,看来传说不可信”的借口,收钱大吉。

月饼更不靠谱,趁着我们还在收拾东西时提前上了船,一头扎进唯一的住舱不出来,我敲了半天门,死活不开,说是要研究线索,切勿打扰。

我看破李久波的财迷念头,隔着门和月饼说了,就得到了一声“哦”地回答,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眼看着李久波装神弄鬼拜海,又捡了几条海鱼丢进海里,我更是火大,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

“南兄弟,跟你说实话吧。”李久波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传说半真半假,不过凶案确实发生在这附近。这几天不少游客都问这事儿,我就把两者联系一起编了这么个故事,增加点儿消费,多喝两瓶啤酒也是钱。昨天月兄弟那笔钱实在太吓人,我一时财迷心窍想了这么个主意。咱这就回去,我一分钱不要,实在对不起。”

我这人耳根子软,他这么一说倒没了脾气,再说总不能真把他踹海里喂鲨鱼吧?

我看了一眼住舱,铁门紧闭,嘟囔了两句:“真倒霉,怎么碰上你这么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李久波又是一哆嗦,两腿一软差点就给我跪下了:“南兄弟,出海有许多话不能乱说,刚才您已经说了个‘破’,这又说了‘倒霉’,这可是触霉头的忌讳。”

我听得好笑:“你这不也说了么?”

李久波这才反应过来,又是忙不迭地进行拜海仪式。

我心烦意乱正要把他扯起来返航,忽然船底传来一声闷响,船体一震,差点把我晃倒。

我急忙扶着船舷:“触礁?”

李久波半张着嘴瞪着远处:“海……海……王爷真来了。”

我顺着方向望去,海天交接处,一片沉重的铅云压着海面,翻腾的云气中亮起血红的闪电,轰隆声滚滚而来,震得耳膜发胀。

我脑补着无数海上灾难片的镜头,眼看着铅云越来越近,打了个激灵。

“轰!”

船底又是一声巨响,船体剧烈摇晃,我脚底如同踩着棉花,根本不着力:“快回航。”

李久波像是通了电流,身体打着摆子:“传说……传说,是……”

无数道炸雷声蜂拥而至,震得我脑壳发晕。一道巨大的闪电从铅云中劈入海中,电流遍布海面,四处跳跃。

忽然,海面陷进一处巨大的漩涡,海水飞速旋转卷了进去,一股巨型水柱从中喷出,雪白的水花纷纷落下,形成厚实的水雾。

强烈的海风吹过,水雾消散。

我看到了一个根本无法解释的东西!

“我回来了。”

身后,舱门开启,走出一个人。

我是一个想象力很丰富的人,但是发生的两件事,完全超出了我所认知的世界观:

一、漩涡中心,缓缓浮出一艘断了半截的古式木船,船体长满水藻,密密麻麻的贝壳吸附着船身,向我们的方向缓缓驶来。

二、站在我身后的那个人,不是月饼!

“南晓楼,你好。”

我的脑子一片晕眩,随即一拳挥去:“李文杰!月饼在哪儿?”

李文杰任由我一拳砸中面部,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鼻血喷出,仰面摔倒。

我闪身往船舱里一看,哪里有月饼的影子?顿时又急又怒,狠命踢向李文杰的肋骨。

李文杰像个沙包被我踢得在甲板上滚了几圈,斜靠着船舷喘粗气,胸口明显瘪了一块。

李久波早已傻了,“啊”的一声怪叫,抓着船上的鱼虾往海里扔着。

李文杰扔掉被我砸断的半截眼镜:“南晓楼,让我说几句话。”

我哪里还顾得上唠嗑,掏出军刀顶住他的脖子:“说!月饼在哪里!”

刀尖扎进皮肉,一股鲜血涌了出来。李文杰似乎不觉得疼痛,咧嘴笑着:“他去做下一个任务了。”

我把刀子对着他的动脉位置又摁进些许,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刀柄并没有传来血液流淌的脉动感。

“看看我的眼睛,你就愿意听我说了。”李文杰眨了眨眼。

我这才发现,李文杰的眼皮并没有眨动,反倒是两道白色薄膜从眼角飞速长出,贴着眼球开合了一下。更让我无法相信的是,李文杰被我砸断的鼻梁竟然瞬间长好了,瘪了一块的胸口“咯咯”地响着,快速鼓起,肋骨居然自动接上了。

我再也握不住军刀,任她“咣当”落在甲板上:“你……你是什么怪物?”

“我曾经是人。”李文杰摸着脖子的刀口,粗糙的皮肤裂出无数鳞片形状的青痕,慢慢硬化,形成一层青色的鳞片。

“还有一刻钟,船就来了。”李文杰扭头遥望那艘古船,“我长话短说。”

就在这时,雷声虽然震耳欲聋,我却清晰地听见古船传来女人的歌声。旋律很奇怪,用“沉、破、住、离”四个音调从“4”到“6”两个音阶反复循环,却有种很独特的吸引力,让我忘记了当前紧张的局面,只想很舒服地入睡。

“你果然是异徒!”李文杰伸出手,指甲刺中我的神庭穴。

一阵剧痛,我顿时神台清明。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指之间,已经长出了肉膜。

“八族,曾经护送异徒行者进行了七次大规模的航海活动,为了寻找那样东西。”

以下是李文杰的讲述——

明朝曾经进行过七次规模巨大的航海活动,史称“郑和下西洋”。如此耗费国资的行动,显然不是单纯如明史记载“且欲耀兵异域,示中国富强”。

明成祖朱棣篡位夺权后,建文帝朱允炆下落不明,成了朱棣心头大患。民间相传朱允炆化妆成僧人逃至暹罗,而“郑和下西洋”的实际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朱允炆。(我和月饼在泰国以及印度洋荒岛的经历,都证实了这一说法。而我没有想到,“舟岛任务”居然也和那两次经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此事不太了解的看官,可以查看我之前记录成书的内容。)

郑和率船队下西洋,茫茫大海,险象环生,为了确保航海安全,搜罗中原能人异士随船出海。八族身负奇术,自然成了网罗对象。除了深居南疆的蛊族坚决抗拒遭到官兵屠杀,无奈被胁迫上船,其余七族均派出了精英主动参加。原因无他,那一代异徒行者的任务线索,是在舟岛海域寻找某样东西。

那一代异徒行者,由文族和医族组成。李文杰,正是幻族派出的精英,保护异徒行者完成任务。

然而前后经历了20多年六次航海,他们始终没有找到那样东西。第七次出海前,八族出发前召开秘密会议,此行哪怕牺牲性命,也务必找到那样东西。

问题出现了,蛊族早已多年不参与“异徒行者”的任务,被官兵强携上船也是因为卜族的告密暴露了部族位置,险些遭受灭族之灾,自然怀恨在心。其余七族对蛊族监管有加,航行了六次没有异样,也就放松了警惕。

出海前,蛊族几人密谋,不顾部族禁忌,在航行时用蛊语召唤海中异兽。如果真能召唤出来,借异兽之力将其余七族一网打尽,报蛊族的血海深仇。

经过前六次的经验教训,这次任务异常顺利,终于在舟山找到了那样东西。众人大喜过望,趁着夜色脱离船队,准备带着东西回中原,执行下一个任务。

蛊族见事态紧急,当夜立于船头,以塞满药蛊的鱼虾丢入海中为引子,唱着蛊语召唤异兽。子时三刻,海中冒出巨大的水泡,一条下半身鱼尾,上半身赤裸,容貌艳丽的半人半鱼怪物浮了上来。

皎洁的月光如同一席江南白绸,笼着她赤裸的身体,白如玉,滑如脂。她轻轻摆尾立于海中,长长的睫毛沾着剔透的水珠,天真无邪的眼睛微微眨动,湿漉漉的长发紧贴着玉石般光滑的背脊,歪着头好奇地听着歌声。

蛊族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居然召唤出了传说中的人鱼。据说人鱼本与人类同宗,生性善良,在海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遇到人类遭遇海难发出呼救,还会驱使海豚救助。

蛊族与其他种族的亲密关系远远超过常人理解,看到人鱼更是心中喜爱,心知利用异兽报仇之事算是泡汤了。他们正要利用蛊音遣退人鱼,没想到几张巨网铺天盖下,把人鱼兜了个结实。

蛊族的人大惊,还未等反应过来,几柄尖刀穿过他们胸口,落入海中,鲜血染红了大片海水。

原来蛊族的密谋早已被卜族察觉,趁着蛊族全力召唤人鱼之际,先下手为强除了蛊族。他们见人鱼美貌起了贪念,更何况自古就有“不死人鱼,食之长生”的传闻,便下网捕获。

人鱼在网中没有挣扎,见到蛊族负伤落水,唱着悠扬的歌声,挣着网游向蛊族。

歌声响起不多时,远远游来几只海豚,张嘴撕咬渔网。人鱼面色焦急,“咿咿呀呀”指着蛊族落海位置,示意海豚先营救蛊族。海豚不愿离开人鱼,也“啊啊”叫着徘徊不前。

就在这时,几支鱼矛从船上扔出,由海豚背部贯穿至腹部,腥红的鲜血像一抹红绸,在海水中慢慢飘散。

“这几只豚子肉肥!”一个壮汉挽着棕绳收矛,“待会儿看我的手艺。”

海豚拼命挣着躯体,创口越来越大,血越来越少,终于闭上了晶亮的眼睛。

人鱼干净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晶莹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任由渔网拖离水面拽到船上。

硕大的鱼尾透着晶莹的红,洁白的身体勾勒着世间最美丽的图画,只是那双曾经纯洁的眼睛,透着一丝不解、几分惊恐,还有为蛊族和海豚之死流下的泪水。

“这件事卜族功劳最大,谁也不能争,人鱼是我的。”

“卜族?没有武族,凭什么逮住人鱼?”

“想来各位忘记魇族的存在了吧?”

“只有医族知道怎么用人鱼做药求得长生,必须留一份。”

人鱼安静地趴在甲板,丝毫听不懂这些人说的话。她不理解,在她的族群,永远都是微笑和歌声,怎么可能出现争吵和杀戮?

突然,一只脚重重碾踩着人鱼尾巴,薄如蝉翼的尾巴被踩得稀烂。人鱼剧痛得全身哆嗦,凄厉地哀鸣。

泪水滴落在甲板,凝聚成绚丽夺目的珍珠。

“都别争了!”踩着人鱼尾巴的人拾起珍珠,“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好玩意儿。把这个畜生藏起来,到岸再商量。切记,不要让李文杰知道!”

这个人似乎很有威望,众人停止争吵,唯唯诺诺地点头应是。

武族的壮汉扛起人鱼,大力揉捏着人鱼乳房,淫笑着走进货舱。

李文杰讲到这里,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越来越近的古船:“这艘船,接下来三天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多说。那是人类色欲、兽欲、贪欲、暴欲最肮脏地结合。偏偏,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更让我想不到的是,我最尊敬的异徒行者,居然也参与了此事。”

我望着那艘古船,断裂的船身“哗哗”淌着海水,冲出瓶罐、兵器之类的物品,偶尔夹杂着几截吸附着贝壳的人骨。

我已经完全相信他说的话,所以并没有打断他的讲述,等着他讲完这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以及纠缠我许久的许多疑团。

李文杰呼了口气,我发现他的耳朵后面裂开一道口子,长出了类似鳃的器官。

以下是李文杰讲述——

当航船到了舟岛附近,还有几天就能上岸。除了毫不知情的李文杰,其他人均各怀鬼胎。那两个异徒行者更是连寻到的那样东西都懒得研究,各自暗中联络其他部族、水手培养势力,一旦到了岸上,就把对方杀个干净,抢夺人鱼。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这艘满载着恶念的航船。

当夜,航船遇到暴风雨,李文杰多年海上经验,这点儿风浪本不在话下,但是,当他掌舵控船时,忽然发现一股巨力拖拽着船尾,根本动不得分毫。

水手跌跌撞撞爬出底舱,向他汇报,船底裂了几个大口,抢修的水手都不见了。李文杰初以为水手们胆怯,乘小船逃跑了,正要召集其他部族援助,船体一震,船底“咚咚”作响……

(接着发生的事情,就是我开始做的梦。)

航船沉没了,李文杰灌了几口海水,想想拼搏多年,眼看就要完成这个任务却遭此横祸,不禁万念俱灰,再没了求生欲望,向海底沉去。

就在这时,一双柔软的胳膊从后背搂住他,向海面游去。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几十条或大或小的鱼尾人身、人腿鱼身的异兽正在捕杀着落水众人,而一只伤痕累累的美丽人鱼,却在救他!

他大惊之下忘记身在海中,灌了几口海水入肺,胸口如利刃戳透半疼痛,剧咳出几口鲜血。那只人鱼清啸一声,嘴对嘴输了几口空气给他。他永远忘记不了那张惊艳而又伤痕累累的脸,还有人鱼那双没有一丝杂质、纯洁的眼睛。

浮到海面,美丽的人鱼咬破手腕,把温润的鲜血喂入他的口中。鲜血入腹,他觉得全身燥热,肠子如同刀割,差点疼昏过去。过不多时,他察觉到身体有了说不出来的变化,如果具体形容,他好像变成了一条鱼,根本不用丝毫力气,就可以在水中游弋。

那些人鱼相继从海中钻出,身形最庞大的人鱼手持鲸鱼骨制成的尖矛,向他刺来。

救他的人鱼挺身挡在前面:“他是好人,他喝了我的血,是同族。”

李文杰怔怔地听着,他明知到人鱼发出的声音类似于歌声,却能听懂他们的话。这种感觉很怪异,他根本无暇思考。

持矛人鱼犹豫片刻,爱怜地抚摸着美丽人鱼的长发。

片刻,持矛人鱼呼啸一声,率领其余人鱼沉入海中,只留下了他和她。

游往岸边的那段时光,是李文杰一生中最快乐的回忆。

(这段经历李文杰没有细讲,但是从他嘴角的微笑能想到,那一定是段凄美的恋情。)

善良美丽的人鱼,受尽人类的侮辱伤害,却依然保留了对生灵的爱。他为异徒行者羞愧,他为八族羞愧,他为身为人类羞愧。

回到岸上,他牢记着美丽人鱼临别之言:“人鱼之血,可以让你短暂听懂我的语言,具有人鱼的能力。我很快就再也听不懂你说什么了。人变成人鱼,需要几百年时间。如果你能忍受住寂寞,我会等你。想我的时候,就来这里,站在船头唱歌,或许我能听到你的呼唤,出来见你。直到你真正变成人鱼,我们才可以永远在一起。到了那一天,部族都会来接你。你要记得我,因为,我会记得你。”

李文杰立于岸上,人鱼浮在海中,泪眼,凝望。

“我爱你!”

人鱼歪着头,眼神纯真,容颜娇媚,霞光披着她黑亮的长发,如同金丝绸缎。

她轻唱着悠扬的歌声,挥手作别。

指尖,挑着一抹朝阳,璀璨耀眼。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却不能说出“我爱你”。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听不懂我说出了——

我!

爱!

你!

重返人间,李文杰由于八族和异徒行者的背叛,懂得了人的欲望可以摧毁任何信念的道理。那些人对人鱼的伤害,更让他心中充满了仇恨的怒火。

他隐姓埋名,利用幻族的能力,对八族展开了疯狂屠杀。其余七族一时间人心惶惶,背井离乡逃离死亡诅咒,甚至逼得魇族放弃了部族身份,在贡城过着提醒吊胆的日子。

而他最大的目标,是等新一代异徒行者出现,一举击杀。只有这样,才能从源头根断周朝传下来的神秘任务,结束异徒行者和八族在执行任务时,因为欲望而产生的不可预测的后果。

宣德年间,他从卜族口中得知了新一代异徒行者的下落,匆匆赶去,却看到了在慈祥的母亲怀里吃奶的婴儿。

那一刻,他想起了父亲的教诲——“文杰,切记!八族虽有恶人,异徒行者也不一定全是好人。你要相信,人心本善。灯下有黑,光明不灭!”

他那颗被仇恨硬化的心,软了。

也是那一刻,他决定顺其自然,暗中监视异徒行者和八族的踪迹。如果执行任务之人心思纯良,就协助他们完成任务;如果心思邪恶,就除去这一代异徒行者和协助任务的八族之人。

几百年过去了,许多人死于李文杰之手;许多人死于任务之中。而异徒行者,世代延续,直到我和月无华……

李文杰讲到这里,声音愈发含糊不清:“我见证了几百年的时代变迁,随着科技经济的发展,人心越来越脏了。你们之前的那一代,更是……我打入他们内部,陆陆续续除掉了几个邪念最大的人,留了几个稍加利诱,让他们乖乖等你们出现,并协助任务。他们一旦暴露出邪念对你们不利,我就出手替你们解决。你做的那些梦,都是我用幻术告诉你一些事情,让你有所警惕,掌握线索,了解异徒行者的历史。”

我终于明白了,这段经历中的许多疑团终于解开了!

原来,一切都是李文杰暗中操纵。甚至说,他一直在帮助我们,完成任务。

我分不清,身前的中年人,到底是恶还是善!

如果从随意结束别人生命角度来看,他是恶;如果从对任务执著,对我们帮助,对人鱼的感情,他是善!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也是我心里不愿接受李文杰的主要原因。

“金陵,你把刘英美碎尸,难道就有人性么?”

古船距离我们还有半海里,李文杰脱掉上衣:“你如果知道她的秘密,就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了。我来不及说了,先听我讲重点。”

“临安西湖,我通过石塔里的她,用蛊语告诉了月饼,约他见面,唯一的要求是对你保密。很抱歉,我不得不这么做,月无华的心理素质、承受能力比你强很多。”

“你记得他买烟去了两个多小时么?那段时间,我跟他详细讲了所有的事情,果然,他很爽快地接受了。我微信里所说的‘时间不多了’,是指我感觉到身体已经开始异化,需要你们尽快完成了西湖任务,来舟岛完成这个任务。只有我能召唤出断船,把任务线索交给你们。当我变成人鱼,一切都晚了。这个任务没有危险,月无华选择让你参与,他去执行新的任务。”

“你一直藏在车里?”

“月无华出发先对你说‘水箱没水了’,其实是为我藏在水箱遮掩,让你发现没水时不会查看水箱。李久波也是我用幻术扩大他的贪念,才有了这次海上经历。趁着你们收拾东西,月无华和我提前上了船,彼此调包。他跳入海里偷偷游回岸,执行下一个任务。等那艘断船来了,我会把任务线索交给你,赶紧去找月无华。那个任务,或许很危险。我想,这也是他留下你的真正原因。”

原来如此!

我心里暗骂,月饼,你丫什么时候能改改孤胆英雄照顾队友的脾气!

“几百年了,像你们这样的异徒行者,我见过很多。起初亲密无间,最后终于被欲望吞噬,反目成仇,这简直就是一个诅咒。无数人伴着这个诅咒出生直到死去。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和月无华完成终极任务。只有到了那一天,才不会出现更多的背叛、死亡。你们,会是异徒行者最正确的选择!”

我从未像现在,感到如此沉重的压力。

我不知道能否承担李文杰的信任!

如果月饼在,他会怎么做?

妈的,他肯定会摸摸鼻子,扬扬眉毛,嘴角扬着笑,很随意地点点头,然后“嗯”一声。

于是,我点了点头。

“啊!”

李文杰忽然一声惨叫,背部高高拱起,脑袋抵着膝盖,像只虾蜷着身子。

他勉强抬起头,双目赤红:“南晓楼,还有一件事,你和月无华,是……”

“嘭!”

李文杰又是一声惨呼,头发大把脱落,满是血点的脑袋鼓起许多核桃大小的气泡,把头皮撑得锃亮,“砰砰”爆裂着。一溜手掌长的鱼鳍从他的脊梁刺出,鲜血迸飞。皮肤龟裂出细细密密的纹路,“喀拉喀拉”作响,瞬间硬化成乌黑色的鳞甲,覆盖了李文杰全身。

我看到一条人腿鱼身的人鱼,缓缓站起,站在船头,迎风而立。

人鱼回头,裂开宽阔的鱼嘴,上下两排细密的牙齿滴着涎水,宛如传说中的海夜叉。

也许这就是海夜叉的原型,偶尔被渔民看见,口口相传成了龙宫守护者。

他说了几个简单的音节,可惜,我再也听不懂了。

那艘断船突然加速,在十几米远的海面。天际的乌云消散,阳光刺目,几十条人鱼从断船爬出,扬声高歌。

一条满头白发,容貌宛若少女般艳丽的人鱼,挺着高耸的胸膛,伸展双臂遥对李文杰。

她的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的笑容。

李文杰唱着:“嘟……哈……克……”

白发人鱼滚落两行泪水,语调颤抖:“嘟……哈……克……”

其余的人鱼持着骨矛,欢呼雀跃。

那一刻,我相信,“嘟哈克”就是人鱼语言中的“我爱你”!

他们,等了数百年,终于听懂了彼此的爱!

李文杰,不,人鱼跃入海中,劈开海浪游到断船。白发人鱼姿态优美的跃入海中,没有激起一点浪花。

他们相拥!

我心里很酸,很热。

一条人鱼从船舷爬上,把一方铁盒摆在船头,跳回海里。断船缓慢地下沉,海水从裂口往船舱涌入,渐渐没过了这群人鱼。

还有,这段,不为人知的人鱼传说!

十一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海面波光粼粼,阳光碎洒。或许,他们正在海底,欢乐地遨游,与海豚嬉戏,与鱼群为伴,或者在珊瑚丛中寻找巨型贝壳里璀璨的珍珠……

“南兄弟,咱们该回去了。”李久波的声音打断了我跟着人鱼神游的画面。

“运气真好,暴风雨停了。”李久波手搭凉棚望着天际,“月兄弟还真是大方,把钱给了自己不来,就是为了让你看海景。”

我随口应了一声,看来是李文杰用幻术给李久波换了记忆。

“李哥,全速回岸!”

“好嘞!”

我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块拳头大小,满是窟窿的石头。

我拿起石头,分量比想象中沉了许多。我掂了掂,没看出所以然,把它放进包里。

极远处,普陀山立着一尊巨型白石观音,遥望大海,眉目间像极了那条白发人鱼。

“那尊观音,新建没几年,造型很好看。”李久波说。

也许,设计者是李文杰,寄托了他对人鱼的等待,思念,爱恋。

我迎着海风,深深吸了口气。

渔船斩破海面,海岸线就在眼前。

月饼,等着我!

异闻:

1980年,南海渔民打捞到人鱼尸体带回渔村,后被不明身份的人没收,并给他们柴油做补偿。南海地区自古以来就流传着鲛人的故事,传说在南海有鲛人,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美人鱼”。因为等不到心爱的人,每天坐在礁石伤心地迎风而泣,流下的眼泪化成了珍珠,这也是珍珠又名“鲛人泪”的由来。

宋代的《祖异记》记载,宋太宗时,有一个叫查道的人出使高丽,看见海面上有一妇人出现,“红裳双袒,髻发纷乱,腮后微露红鬣。命扶于水中,拜手感恋而没,乃人鱼也”。宋代学者徐铉的《稽神录》中,也有类似的记载。

另:海洋面积占地球的70%,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11034米,比珠穆朗玛峰还高2000多米。已知海洋生物比地表生物多出数倍,按照生长概率、环境影响、进化条件,反而是海洋中应该生存着更高级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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