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八腥气熏天的一段臭文

原著回目：皇恩重元妃省父母天伦乐宝玉呈才藻品赏要点：读者如果不怕恶心，不妨来品一品贾政奇文的腥气。皇恩重，是说皇帝龙恩重大，能让元妃回娘家看望父母。天伦乐，是说元妃回娘家来和家人团聚，说不尽的欢乐。其实，从书的这回内容来看，恰好相反。且听元春的哽咽诉苦：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不得见人的去处”，一句话把神圣的皇宫骂成了监狱。再看做父亲的贾政，隔帘立在女儿元春的面前，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说了一通呓语奇话：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政夫妇。且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于万一！惟朝乾夕惕，忠于厥职外，愿我君万寿千秋，乃天下苍生之同幸也。贵妃切勿以政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一个做父亲的，把自己比作下贱的乌鸦斑鸠，把女儿说成高贵的凤凰鸾鸟，祈求女儿要尽心尽力去巴结奉承皇上，多给皇上吹枕头风，让贾家更加飞黄腾达。那充满无尽阿谀的言语，从一位庄严的父亲口中，向自己的亲生女儿吐出来，真令人不解，让人恶心。父亲在女儿面前的那一副奴才贱相，用鲁迅的话来说，是“人＋家畜性＝某一种人”，即此时此刻的贾政。很驯顺，很虔诚，很滑稽，很丑恶，暴露了皇权专制对人间骨肉之情，对最起码的人性的冷酷无情的压抑与扼杀，所谓“皇恩重”，所谓“天伦乐”，就是这么个样子。耐人寻味的是，贾政说自己是下贱的乌鸦斑鸠，那么，元春自然是乌鸦斑鸠所生养了。这既是写贾政的糊涂，也是对皇帝的亵渎。贾政的这一通天下奇话，是《红楼梦》中经典文字之一。在这里，神圣的“君臣大义”，是“虚伪冷酷”的同义语。这是对皇权专制主义的揶揄，对贵族家庭中的人伦关系的扭曲的批判，对贾政这个人物的人格的嘲弄，真是入木三分。在中国文学史上，像曹雪芹这样大胆尖刻、把批判的锋芒直指最高皇帝，是罕见的。《红楼梦》中的香气袭人的妙文，可使读者百闻不厌。《红楼梦》中的腥气熏天的臭文，也可以叫人拍案叫绝。上述贾政立在亲生的女儿面前口诵的这段奇文，算得上是文学史上的腥气熏天的一段臭文。这样的臭文，恐怕只有在中国的极端皇权专制下面，在《红楼梦》中才有。读者如果不怕恶心，不妨来品一品它的腥气。（静帆女士：臭男人！彻头彻尾的臭男人！人臭！文臭！）这一回又大写特写贾府繁荣昌盛之顶峰，反衬后来的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