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天已是大黑,陈父陈母还有童氏焦急寻人,妹妹陈青青在门外提着灯,一家人左顾四盼,许久许久才看见两个湿漉漉的人回来。
看清鼻青脸肿,外衫湿透的姐弟俩,夫妻俩心揪成一团,一边问又一边寻来干净的衣裳。
陈云笙接过衣裳,什么也没说,忍着疼,装作无恙跑进小隔间开始换衣裳。
陈媛媛只得站在原地,抿唇许久,才道:“爹娘,我和弟弟摔了一跤。”
少女垂着的小脑袋又是道:“爹娘,奶奶,不说了,我得去换衣裳。”
言毕,已是拿着衣裳匆忙进屋。
进屋后,又是将门栓紧。
待她褪去衣裳,才发现身上有不少淤青,定是方才伤着了。
她心头刹那怒火横生,愤怒不甘,又不得不将所有情绪隐忍下去,一想到那帮臭小子的嘴脸,她就有无穷无尽战下去力量!
休想,伤她陈家一分一毫!
换好衣裳,姐弟俩都以困乏,早早上塌睡去。
问了许久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看着孩子闭眸睡去,夫妻俩只得作罢,等第二日了再细问。
次日,九月十六。
陈媛媛一早就去了福来楼,给宋掌柜端茶送水,又是不停将人逗笑。
宋掌柜见她如此,摆了摆手:“说罢,你找老夫何事?”
“掌柜的,我想跟你预三个月的工钱。”
宋掌柜眼皮一跳,三个月可是九十两银子!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九十两可不是一笔小钱。这丫头是要拿去作甚?
见对方犹疑,陈媛媛只得道:“掌柜的,此番我预支工钱,没准能给您带来好处。”
“什么好处?”
于是,陈媛媛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想在福来楼外搭建一个棚子,布置成化妆间,然后开始街头化妆,吸引人流的同时,顺带给福来楼做推广。
宋掌柜好笑不已,这丫头分明就是占他的便宜。
福来楼在帝京城已是数一数二,名气十足,往来客户不少,他需要的是稳定的顾客,所以才让陈媛媛说书,吸引回头客。
眼下的小丫头想要摆摊替人涂脂抹粉,若是在旁的地方,一个无门无路的小姑娘,怕是会无人问津。
但在福来楼就不同了,有不少的贵家仕女来来往往,瞧个新奇瞧个热闹,也会看上几眼,余下的便要看个人本事。
“掌柜的,你意下如何?虽然现在媛媛没有什么名气,但掌柜的何不如赌一把,您老往后可就是赞助商!”
“什么是赞助商?”宋掌柜一脸茫然。
少女娇俏一笑,神采奕奕道:“就是您老资助我,往后我给您免费宣传,互利双赢!”
宋掌柜瞧着跟前少女黑白分明的大眼,忽地想起远在奉州的韩晴,曾经的晴儿亦是如此,满是光彩,也许跟前的丫头也能如此?
他不由笑道:“你倒是让老夫想起奉州一位忘年交,既然如此,老夫便押你一回,可莫要让老夫失望!”
“嘿嘿,保准让掌柜的刮目相看!”
陈媛媛激动不已,昨日柳家三少一事,已是让她愤慨不已。
未雨绸缪,无论对方如何,先强大自身总不会有错!
如今有了本钱,她也能置办一些胭脂水粉,还能搭建一个简易化妆间,然后再拜托云梦阁的小姐姐捧捧场,吸引人流。
为了能够达到预期效果,一切都得精心准备!
想罢,她已是腾出早上的功夫,拿着银子去寻木匠搭建化妆棚,又去置办防水油布等各种不知材料。
跟木匠商量妥当,又是去脂粉铺子购买脂粉,又去寻人找细软的动物毛,做上一套化妆刷。
午后又是去福来楼说书,夜里头下工又是赶忙跑回家中,寻思护肤品一事。
一连三天,皆是如此。
云笙因为受伤,跟夫子告了三天假。
三天的时间里,陈云笙在家中每日勤苦习字看书,沉浸在书的海洋里。
瞧着小小少年专心致志的模样,丝毫没有被柳家一事打击的颓败,陈媛媛甚感欣慰,不亏是她的弟弟。
然,一连三日柳家那边丝毫没有动静。
她心里头七上八下,分外的不适。与柳老爷无暇顾及他们的感觉不同,眼下宛如暴风雨前夕,平静的可怕!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一连三日,都能在酒楼看见皇甫少华。
此子每日下午茶的时间,便坐在楼上雅间听她说书,一派淡然,末了还会给她打赏一两银子。
陈媛媛站在高台上,扫了一眼阁楼雅间,一脸莫名。
她完全不知道这位大少爷究竟是何意,特别是看她的目光,满脸探究就像是……嗯,就像是她前世玩游戏打BOSS时,满怀期望在怪身上能刷出个极品宝剑!
问题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皇甫少华探究的?
此时此刻,坐在雅座上的皇甫少华,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茶。
前段时日忙的他脚不沾地,事关皇甫家生死存亡,容不得他有一丝失误,眼下终于将事情处理妥当,洛家已倒台,背后的大鱼只管等它上钩便是。
再一网打尽!
闲下心来,只想放松心情。
然身为世家长子,何时又能放松,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蓦地,脑海里又是浮现桥上那一幕,少女纯真灵动的笑颜,何时他也能如此,简单开怀大笑?
此女闯赌坊、上青楼、还在酒楼跑堂、如今又成了说书,小痞子爱打架不说,还被狗追的狼狈不堪?
还有什么事是她干不出来的?
他甚至怀疑那日天真纯净的笑颜,不过是因为此女没心没肺?
得知此女每日午后会在福来楼说书,等他回过神来,人已到了福来楼。
连他也不知道为何,心尖竟有些期盼。
她的身上,或许有他心生向往东西——是不是靠近些,就能得到?
皇甫少华摇头自嘲一笑,他肩负皇甫家兴衰,岂能天真的想要自由,从出生那一刻起,这便是他的责任。
他眸子一黯,又是恢复往日里的清冷,抬手吩咐仆人打了赏钱,已是拂袖离去。
罢了,人各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