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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森罗殿

原本慕南星以为,既然娄逍回来了,这萃珍楼的事情大约也就不再需要她了。

谁知,第二日一早,夜隐还是把她叫上了马车,让她继续代替娄逍的职责。

“什么时候把身上的腥气祛了,什么时候再出门。”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将娄逍禁足在了宅邸。

起初慕南星还不太明白夜隐这番安排的深意,只是高兴于还能出入萃珍楼。

叫她讶异的是,食火兽竟又是不请自来,还一副赖着不走的模样……

甫一进院门,就听见它鼾声如雷,仰面朝天地席地而卧,抱着萃珍楼的门廊柱子睡得正香,身旁散落着三三两两的书册,摊开的书页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跟在慕南星身后步入院子的夜隐,淡淡扫了那尊庞然大物一眼,径直上了楼,慕南星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待瞧见整部《妖经》都完完整整地摆放在书架的老位置上时,夜隐嘴角隐隐微勾,伸手将第七卷抽了下来,递给身后的慕南星。

夜隐指了指自己的眉眼,“从食火兽那里倒是窥见了另外几种异兽,趁此次一并补录上去吧。”

慕南星眼睛一亮,立即备上了笔墨,拉了椅子坐到书案前,一双水眸盈盈看着他。

那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让人不由得想到了那些学堂上懵懂好学的孩童,也是这般正襟危坐、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教书先生的吧?

狭长的凤眸闪过一抹清浅笑意,缓缓开口,低沉的嗓音逐一将几种不同的异兽描述了一番,等慕南星认真写完,忽然来了兴致,伸手取过她手中的书和笔,在空白处细细描绘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寥寥数笔,便让那几只太初异兽栩栩如生地跃然于纸上。

这其中,当属食火兽画得最为详尽,只是,不同于其他异兽威风凛凛的样子,到了它这里,唯有一副抱着廊柱睡到流口水的蠢样儿……

慕南星:“……”

这之后,食火兽便如同被彻底驯服般,就这么老老实实的窝在了偏院,而原本萃珍楼准备进行的晒书事宜也因它而取消了,偏院的院门再一次上锁,倒成了食火兽的专属栖身之所。

连着三日,慕南星都在代替娄逍管着云天书楼的事务,相对于她如鱼得水般的欢畅,娄逍在夜氏宅邸中则是度日如年……

第四日,娄逍一觉睡到晌午,自认为身上异味已消除,将这几日为着消磨时间所打磨的毒藤刺尽数收好,甩甩衣袖,大踏步的出了宅邸,打算先往醉仙楼解馋一番……

不料,左脚还留在宅邸大门的门槛后头,右脚跨出去踏上的却不再是门廊下的青砖地面,而是直接一脚踏入了冥界——

一片浓重的墨色瞬间罩住了娄逍的全部视野。

等到黑雾散去,映入他眼帘的便是一条幽暗森冷的冥河,东镜人世与西镜鬼域便是以这条冥河为界……河面极宽,黑色的河水一直蜿蜒至虚无的远方,日光常年被环伺在四周高耸入云的黑褐色山体所遮挡,显得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晦暗,唯有河面上散布的细碎波光在缓慢流转着,耳边则清晰回荡着淙淙水声,一只只状似由枯骨打磨而成的月牙色扁舟穿梭在阵阵浓雾之中,而娄逍正置身于其中一只扁舟之上……

“喀拉!”

黑色锁链套上了娄逍的肩背,瞬间将他五花大绑,两名黑衣黑面鬼差各自端着一柄血色长戟,一左一右勾着锁链将他架起,待扁舟靠了岸,长戟往前一顶一收,直接将人丢下了船……

“赤狐妖——娄逍——带到——!”

……

当晚,夜隐和慕南星一下马车,便发现了异样,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两名黑衣黑面鬼差一左一右立在门前,见了夜隐,立即走过来拦在两人跟前,其中一名鬼差冰冷开口:

“判官大人有令,传夜隐入判官府。”

夜隐淡然问道,“可有令牌?”

鬼差冷冷地亮出了一块刻有“判”字的玄色令牌,催促道,“跟我们走一趟!”

夜隐神色不变,只是看了慕南星一眼,正想示意她留守宅邸,却见她定定看着自己,眼中隐隐透出一抹忧色,但开口时却很冷静,“公子,请让南星跟随。”

“你确定?”夜隐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眼神深不见底,缓缓道,“你可知,我手上的杀业可一点都不比娄逍少……”

慕南星垂下视线,看着夜隐那垂在身侧,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左手,依旧沉稳回道,“我知道。”

“你去了又如何?拿你的白玉印章换我逃过审判?”

闻言,慕南星抬头看着夜隐,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说。

而夜隐只是淡淡挑着眉,似乎在等她回答。

“其实……”抿了抿唇,温软的嗓音只好轻轻吐出一句大实话,“只怕判官不敢收我的印章……”

所以,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哈哈……”

一阵朗笑声就这样忽然在夜色中响起。

两名黑面鬼差依然是冷着脸,但慕南星却能清晰感觉到他们脸色更黑了,浑身散发着森冷气息……

“呃,劳烦两位差爷……带路吧。”

慕南星见夜隐仍在笑,只好硬着头皮朝鬼差开口,希望能转移这两位的注意力。

于是,随着两名鬼差手中长戟齐齐点地,四周瞬间笼上了一层墨色迷雾,下一刻,几个人已经置身于冥河扁舟之上。

这是慕南星第一次踏足冥界,入目所及全都是非黑即灰的景象,黑色的山丘草木不生、黑色的河流冷雾弥漫、暗淡无光的天际不见一丝云彩……虽然曾在书中见过相关描述,但正真目睹时还是颇为惊奇,就是这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的刺骨寒意叫人不太好受。

瑟瑟发抖了一会儿,慕南星正想悄悄念几句驱寒咒来暖暖身子,肩上却忽然落下了一只大手,阵阵热度正从掌心处传至肩头,而后源源不断的蔓延至她全身,很快便驱走了寒气……

身旁的男人昂首而立,长臂虚揽着她,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侧过头来看她一眼,若有似无地扯了下嘴角,微微叹气道,“没见过比你更像人的妖……我是说体质。”

慕南星默默垂下眼睑,也想叹气了,难道是她太贪吃五谷美食,拖累了自己的小身板?

话又说回来,隆冬时节的寒冷天气她也没觉得冷呀,明明是这冥界的寒气非同一般……

转眼,扁舟已经靠岸,巍峨耸立的森罗殿赫然就出现在了前方的玄山之巅,那红色的殿墙在这一片灰黑之中显得异常醒目。

“在此等候。”

待几个人一路沿着石阶攀上玄山、走至森罗殿大门口时,两名鬼差就这么丢下他们,绕到侧门进了殿内,径自交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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