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一要查找到“草上飞”,他让赵学铭去了天津警察局,向原先的好友王警官打听“草上飞”这个窃偷的消息。
赵学铭邀请王警官到燕春楼赴宴,两人喝痛快了才向王警官询问“草上飞”的事情。真凑巧,他提供一条重要信息:
估衣街一个黄金首饰店曾发生过一个盗窃案,就是一个外号叫“草上飞”的惯贼作的。
这个草上飞在津城贼偷里,很有名,他叫林杰是河南人,身材瘦小枯干。少年时在河南嵩山向一位老道人学轻功,学了七,八年也长大成人了。
因他嘴太馋,几次到山下偷了农户的鸡鸭煮着吃,被老道人发现逐出了山门,断了师徒关系。
可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因偷鸡摸狗的坏消息传到了林杰的家乡,他也没脸面见家人和父老乡亲就流浪到了津城。
他练的是轻功,瘦小枯干是必备的体质,可是干重体力活他不行,也闲累。在嵩山,老道人也教他学文练字可他不好好学,白字连篇到了津城没人用他。
他也找不到好活,就打起了最繁华的东马路,估衣街一带商家和富人的主意。用他在嵩山老道士那学的轻功,飞檐走壁干起了飞贼的勾当。
他屡屡得手偷窃的都是金银首饰,古玩钱财,把这一带闹得鸡飞狗跳墙,富人商家都人心慌慌。一时“草上飞”这个飞贼的名号传了出去。
可林杰这个窃贼偷了东西销赃后,就花天酒地,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他等把脏款花净了,再偷越偷越上隐。最后栽在销赃上被警察逮捕入狱,法院判了他七年的徒刑,到海边的团泊洼监狱服刑。
可是仅半年,有一个办“草上飞”黄金首饰盗窃案的警察在一个饭店里看见了这个“草上飞”林杰
林杰己是今非昔比,穿着一身蓝色中山装跟在一个阔气的老板身后,成了随从。
这个警官很是惊奇,他到团泊洼监狱一打听,原來,一家与德国军火商有秘切关系的商贸公司,花了大价钱把“草上飞”林杰弄了出去。
当时,王警官把“草上飞”这个事情说得象评书一样,他们俩人都哈哈哈大笑,都觉得这个商行的老板是挣钱挣得痴呆了。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一个倒卖德国二十响驳壳枪的商人要一个飞贼干什么?让他再去偷大炮,飞机发笔横财,那不是作梦吗。这个“草上飞”有那个能劲,他连挺机关枪也偷不來。说不定哪天这飞贼红了眼,把商人家的贵重财物来个一扫光,那商人只剩后悔了。引狼入室,引贼进屋,这不是自找倒霉的事情。
在警署的重案办公室里,赵学铭也笑着把从王警官那探听的奇闻,汇报了给胡明一。可他得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太高兴了,只要找到那家代理军火商就能找到“草上飞”林杰,也就挖出其幕后人物。
胡明一和赵学铭一样是哈哈大笑:
“学铭辛苦你了,这真是个奇闻,那个和德国人军火商有关系的公司,叫什么名子,王警官也打听到了?”
赵学铭也肯定的回答:
“打听到了叫京华贸易公司,在原德租界的威廉大街上,就是现在的特别一区。老板原先是一个从大清朝派到德国留学生,他的媳妇是个德国女人,怎么这德国女人也愿到中国来“
对赵学铭最后一句话的疑问,胡明一解释道:
“德国女人嫁到中国并不奇怪,国民党军蒋总司令的军事顾问也是一位德国的将军。
赵学铭点了点头明白了,胡明一看到时间己到中午,拉住了他:
“学铭,我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你还请了王警官一顿,今天我请客,哪个饭馆你随便点”
赵学铭爱吃涮羊肉就点了清真馆喜来顺。两人到了饭馆里点了一个炭火铜锅,要了几盘羊肉外配些白豆腐,粉丝鱼丸子,蔬菜就涮了起来。
他们边吃过聊,胡明一郑重地向赵学铭透露:
“学铭啊,这两天,我也挺苦闷,我的未婚妻金曼玉去了英国了三年才能回国呢”
赵学铭一听,震惊得把手拿的筷子都掉到了桌上,蛮怨他:
“明一啊,你这个人办什么事都料事如神的,怎么一沾这交女朋友娶媳妇的事,脑袋就进水了。上次,那个老板的倒插门女婿没当成。这回都定亲了,又把漂亮有才华的媳妇放出了国。
你也不想想,那英国生活条件比咱这好多少倍,她一个月工资够咱干几年的,她又这么漂亮再让英国小伙子看上,她还能回来吗?”
胡明一摇了摇头:
“不会吧,她对我感情很好一定会回来的”
赵学铭又安慰他:
“我劝你也没用了,也别瞎着急了,我这么一说。冲你这长像能耐再多挣些钱,漂亮姑娘有的是追你。她不回国那就拉倒,你在找一个不就浪费些时间嘛,”
胡明一问赵学铭什么时间结婚,他肯定的说那个侠女的父母有些等不急,就可能在年底吧。
从喜来顺回来,胡明一和赵学铭刚坐在办公桌旁,安东尼克处长就进了屋。
安东尼克通知他们,第三警署的管区出了命案,指示重案组立即去找王利民,就是他管片的一个树林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胡明一立即准备好了现场堪查工具和赵学铭,到了第三警署巡警队见到了王利民。
这个王利民巡警是沧州吴桥人,武术世家出身比胡明一小几岁。他们在第一警署的巡警二组,一起工作了一年多,关系密切。
他们的少年时,他的父亲还曾做过胡明一的师傅,胡明一称他为兄弟。
胡明一从巡警二组被安东尼克抽到第一警署,以后,他又当了侦探处重案组的组长。而王利民也被警局调到租界偏远的第三警署工作,两人的相聚的时间就少多了。
偶尔也见面,但是两人之间的深厚感情依旧。现在他们又在巡警队重逢了。
王利民紧握着胡明一的手:
“胡兄久日不见,你还是这么精神,警局规定华人警员不能私自乱窜各警署,今天上司们又把咱们聚在一起了”
胡明一也笑了:
“王兄警署无事不能去,而是连你的住处,我也不敢经常去了,你比我和学铭积极,娶了个漂亮媳妇都成家了。我哪敢象咱们光棍那时随便。没准哪天我到了你的住处一拉门,看见你和漂亮小媳妇亲嘴呢,我弄了个大红脸还敢进屋吗?
王利民不由拍了他后腰一巴掌,也忍不住和胡明一他们大笑起來。
他又冲着赵学铭和另几个巡警说道:
“你们都评评理,我先结了婚是好事,我这兄弟是不是眼红了,见了面就拿我找乐,他就应该挨我一巴掌。”
胡明一笑着拉起王利民:
“我逗你一句你拍了我一下,咱们扯平了吧,走,赶紧到树林的凶杀现场吧”
他们几个人笑着由王利民带领,坐着有大后厢的警车来到了意租界与火车东站交界处。
在一片空旷的树林里,几个警察正在那里警戒。这个树林太偏僻,一般行人不会走到这里。林子尽头是高墙,墙内的铁道线上停泊着蒸汽火车头,东站的检修工们在火车头上进行着检修,为火车头上水添煤。
可那个地方是树林里杂草丛生,有的野草长得有半人多高,他们在高墙边,看见了这具心脏部位被捅三刀的男尸。
胡明一走到近前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这个瘦小枯干的男尸,就是贼偷“草上飞,林洋”他不会看错。那天在自己的院子里,他把贼偷抓进他的卧室,在明亮的灯光下,这个“草上飞”的像貌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而且,他在捆绑”草上飞”的手腕时,看见这贼偷右腕边有一个飞鸟图案的纹身,这个男尸右腕上也有这个飞鸟。
胡明一己确定无疑,他万万没想到,前天赵学铭去王警官那打听“草上飞”今天就成了一具男尸,谁这么快就知道他打听林洋,就杀人灭了口了?
这个藏在林洋背后的人是地下党内的叛徒内奸?,还是个狡猾阴险的特工,他究竟要干什么呢?
王利民向胡明一介绍凶杀案的情况:
今天上午十点多钟,一个附近居民养了两只羊,把羊赶到这里来吃草,走近大墙闻到一股血腥味。他好奇地顺着臭味一找,就看见了这个裸露的男尸,随后报了案。
警署的法医也检验了过了,死者二十多岁,胸口有二个伤口,这军用匕首刺入心脏留下的,可能是心脏破裂造成死亡,身上没有别的伤痕。
这个死者身上全身裸露,只穿着内裤,草地上也没留下血迹,死亡时间推算是在昨天午夜。
王利民从口袋里拿出法医的检验报告,递给了胡明一后,又说道:
“明一我们来到现场时,由于那个放羊人赶着两只羊,把现场踩得乱七八糟的,也看不清什么脚印,就发现了两条汽车轮胎印,你看”
胡明一顺着王利民指的地方,向前搜索,果然有两条深深的轮子痕迹。他们顺着轮子印迹一直查到树林外的柏油路大街上,消失了。
胡明一和王利民一致认为,这个凶杀现场是个抛尸现场,这个男人不是在这里被杀的。是在别的地方被杀死后用汽车运到这里的,这也证明作案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团伙或是一个组织。
赵学铭和另一名警员拉着皮尺,也用钢尺子测量汽车轮子印迹的宽度,深度。其它警员向周围地带寻找线索。
胡明一又蹲在男尸旁仔细翻找死者和周围地方的遗留物。但是,什么物证,也没发现。他完全可以判断这伙人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连死尸的衣服都扒光了,不给破案者一点物证。
他们忙乎了几个小时,除了汽车的轮胎痕迹,什么物证和线索,也没找到,就用担架把男尸抬上了警车打道回府。
他们这些警员,除了胡明一知道这个男尸的身份,别人都一无所获。
在第三警署的门口,他们分开了,胡明一和赵学铭回到侦探处向安东尼克汇报案情,王利民护送男尸到了意大利医院的停尸房,保存起來。
安东尼克处长听了胡明一的案情汇报,皱了皱眉:
“胡,赵,这个无名尸案不太好侦破,作案人不是一般的犯罪团伙,依我看与那些隐蔽的特工机关有关系。我向局长汇报一下,看他有什么意见,咱们警局按原则讲,只侦破刑事案件。
至于那些有政治背景的特工机关,杀人灭口的事,我们管不了。呆会也下班了,你们好好休息听我的信吧”
安东尼克去楼上的处长办公室给局长打电话,赵学铭分折:
“明一兄,这个无名男尸案,可能就这样悬案了,连安东处长都看出是特务干的,我们就省事了”
胡明一问赵学铭:
“你在天津警局时要遇上这样的案子,他们怎么处理?”
赵学铭轻松地回答:
“我在天津警局时是一个军阀当局长,他们看是不是他们洋干爹手下特工机关办的,要是他们杀的,杀十个也不管。要是别的军阀青帮干的就管,抓一个小辫子敲把竹杠。
现在,我听王警官说打去年,东北政府归顺了南京蒋总统,这天津警局,就由国民党政府派人來接管了。张氏兄弟当个局长是个摆设。国民党的特务组织蓝衣社,什么中央党部调查科的人,都参与进了警局。
有的科长都是他们派来的,还有的明目张胆地在警员中发展特务,有人也拉拢王警官,他没干”
赵学铭的这些话,使胡明一感到忧心重重,他要下班后立即去了交通站,将“草上飞”被杀和天津警局最近敌特的渗入情况,报告给3地下党组织。
胡明一深深查觉到,在“草上飞”这个定时炸弹后面,还有一连串的地雷,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又开始了。
究竟谁这么快杀死了草上飞,谁向这伙人透露地下党要“查草上飞”?他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