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5月的一个星期六，阳光明媚的上午，盛海市保山区松北幼儿园围墙外。
一个叫做陈澈的七周岁男孩，正在把一粒破破烂烂脏兮兮还掉了一块皮的足球踢向围栏，球一离开脚下他就离开原地，等球反弹到他提前跑好的位置再继续重复这一系列动作。
陈澈已经重复这个看起来并不十分有趣的游戏很久了。
从今天早上算的话七点开始陈澈已经踢了快两小时了。
从两年多前算的话，在垃圾房外面捡到这颗球后没多久陈澈就开始这么玩了，只是当时他常常需要花很多力气去追被自己用力踢出后弹飞的球。
这颗球被捡回来的时候比现在还要破烂，表面有三块球皮只剩最后几根线勉强拽着，露出底下黄灰色色的内胆；针眼附近还有一处高高鼓起，不知道是表皮进水还是内胆膨胀了，看起来有些吓人。
足球捡回来后，刚满五周岁的小陈澈花了两个多小时仔细清理了上面的每一处污渍，然后将球放在太阳底下晒干。
本来陈澈是想让妈妈帮忙用针线把脱落的表皮给缝上的，被唯一愿意和陈澈家接触的邻居——热情的住在二楼的老爷爷出面制止了，还亲自调配了502帮小陈澈把球皮给粘了上去。
最后，小陈澈帮爸爸锤了两晚上的背，要到了一元钱和妈妈去小学旁的文具店买了一根球针，给这粒足球再一次打满了气。
你还别说，一番处理后，这粒足球除了踢起来有的地方硬了一些，表面上的刮痕多了一些，看起来丑了一些以外，也没什么大的问题了。
而且，最让陈澈钟意的是，这颗球，也是黄黑色的。
两年多的时间里，这粒饱经风霜的足球又掉了几次皮，多鼓起来了两处，其中除了有一次掉的皮陈澈找了一天也没找回来粘上让小男孩默默哭了一场外，陈澈和这粒足球一起走过了这段非常不错的时光……
“嘭！”随着又一声闷响，陈澈飞快地向斜后方倒退。等他刚停下来还没站稳，足球就已经反弹了过来，陈澈用胸口一顿，把球稳稳地停到了脚下。
“好厉害呀！”这时后面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惊叹声，还响起了掌声。
陈澈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小心翼翼地把小脑袋往后转了一点，偷偷打量起身后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起来约莫六七岁的样子，身形瘦瘦矮矮的，白的有些不寻常的小圆脸上点缀着两颗星空般明亮的眸子，乌黑的头发向上梳起，后面拖着两根红色发绳编织的小马尾。脚上穿着一双黑的反光的小皮鞋，上面搭配着一身红色系超可爱的连衣裙，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
“裙子居然真的可以蓬起来！不过看着有点厚哦。这个好漂亮的小女孩是公主吗？”陈澈脑子里这么想着，不过身体上还处在完全僵直的状态，脸上的红晕也一点都没散去。
“咦，你的脸好红哦！是踢球太累了吗？”小女孩对着陈澈柔声问到。
陈澈还是有点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啊……没有没有，就是有点热。”
“是吧是吧！我也感觉热热的不想穿这个厚裙子出来的，但是妈妈不让，怕我又生病。”
“你穿这裙子好漂亮的啊！”陈澈脱口而出，然后……脸更红了。
“是吗？嘻嘻，我也觉得几件厚裙子里这件最漂亮了才选的这件哒！”女孩开心地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你好，我叫顾芳，大家都叫我芳芳！你叫什么呀？”
“陈澈……你好。”陈澈不利索地小声回道。
“澈澈哥哥~我可以和你一起踢足球吗？”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盯着陈澈撒娇般地请求着。
陈澈将越发滚烫的小脸侧了过去，看了看脚边自己的“爱球”，回答到：“好的，不过这个球太脏了，我回去换个新球出来我们再一块玩儿。”
“不用不用！”女孩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这个球长得蛮可爱的啊！澈澈哥哥我们就玩这个球吧。”
“不行，”但是陈澈还是坚持回去，“这球太脏了会把你的裙子搞脏的！我回去一下换个球，我家很近的。”
女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渐渐变小：“澈澈哥哥你慢点跑，不着急的！澈澈哥哥你快点回来啊……”
陈澈回到家里，发疯一样地翻箱倒柜，床底、衣柜、甚至冰箱……
“这里没有。没有！这里也没有。都没有！”把二十几平的小家全翻了个底朝天之后，陈澈瘫坐在了地上。
“明明夜里家里有好多漂亮的足球的，都快装满塞不下了的……”男孩想着，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澈澈哥哥，澈澈哥哥！澈澈哥哥……”窗外传来了女孩的呼声，从开始的大声焦急到后来的小声失望。
陈澈坐在床上，开始无声地抽泣……
女孩走了。
晚上，陈澈的父母回来发现家里这么乱，还以为是遭贼了。结果发现是陈澈弄的，揍了他一顿狠的。
第二天一早，陈澈头上顶着一个大包继续在围栏前练球。
“澈澈哥哥！你额头上怎么啦？”陈澈身体一僵，回过头一看，女孩抱着一粒足球在不远处朝他走来。
“没怎么……就昨天在家摔了一跤。”
“澈澈哥哥很疼吧？护士姐姐给我打针的时候就很疼，妈妈让我想着我是公主先受苦一小会王子就回来救我了。然后就真的不疼啦！澈澈哥哥你也可以试试哦。”女孩安慰道。
“哦哦好的。”陈澈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可我是男生啊，哪里有男的公主？难道要把自己想象成王子等着公主来解救？
先不论陈澈心中的想法，女孩见陈澈接受了自己的意见更加高兴了，两只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
“怪不得我昨天等了那么久澈澈哥哥你还没出来！就是回家找球的时候撞到脑袋了吧。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一撞脑袋就会睡过去。”女孩恍然大悟，露出了一副“我都知道”的可爱表情。
“不过今天澈澈哥哥不用回去啦，我带了一个新球过来呢！和澈澈哥哥的一样的哟。”
女孩的表情突然由骄傲变得低沉起来：“还好澈澈哥哥你回来啦！以前好多一起打针的小朋友约好了一起玩耍的后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我还以为澈澈哥哥也会一样的。澈澈哥哥答应我不要突然消失好吗？”
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眼睛都红了起来，陈澈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我答应你！我们一起踢足球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