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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春秋第一箭

林暗草惊风,

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

没在石棱中。

——卢纶

这首诗,一般人都知道,说的是西汉的‘飞将军’李广。其实,这个典故的真正原型,并非李广,而是春秋第一射手——养由基。

《吕氏春秋》记载:养由基善于射箭,一日天晚,误把石头当做凶猛的兕(类似犀牛),于是一箭射去;第二天再去查看,却发现原来射中一块石头,那箭的羽毛都没入石头之中。等他再次射箭,却怎么也无法把箭羽没入石楞。

可见,养由基不仅射术精湛,臂力也惊人。

据说,楚庄王有一次去山中打猎,碰见一只白色灵猿,不仅能躲箭,还能接箭,周围善射之人,都对它无可奈何。楚庄王派人请来养由基,还没有发射,那猿就悲鸣不已;养由基一箭射去,白猿应声而落。

这虽然是说客的改编,但是关于养由基的神射术,绝不虚传,还是看看《左传》的介绍吧。

按照《东周列国志》的说法,养由基曾射杀叛臣斗越椒,不过那是小说,正史并没有记载。恐怕当时的养由基,尚未成年,正在练习阶段。

公元前597年‘邲之战’的时候,养由基已经出道,正值年轻力壮。当时的职责,是担任右广指挥车的车右,若非武艺超群,这个位置一般人没资格。

因为这个指挥车,就是给楚王准备的,养由基就是负责保卫国君的安全。

楚共王时期,养由基早已名声在外,这次鄢陵之战,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公元前575年6月28日,大战前夕,楚军内部一片喧哗,热闹非凡,原来,潘党不服养由基,正在与他比射术。

潘党,一般认为,他是潘崇的孙子,潘尪的儿子。

当年潘崇暗示公子商臣杀死父亲楚成王,从此潘氏家族在楚穆王(商臣)、楚庄王、楚共王时期,都得到重用。但是,这个家族一直没能担任令尹、司马一类要职,为什么?一者属于楚国贵族远支;再者,教导别人害死君父,谁敢重用?

其实,潘党早已成名,作为射箭高手,‘邲之战’前,曾经追逐魏锜;‘邲之战’后,曾进谏楚庄王,收集晋军尸体,筑造坟堆,显示武功,结果被庄王断然否决。

养由基,公认的春秋第一射手,射术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战国策》、《史记》提到养由基,都是百步之外,射柳叶‘百发百中’、‘百步穿杨’,充满赞誉。

潘党知道养由基射术高超,但是,同样作为射箭高手,他内心一百个不服。大家都擅长射箭,绝不能轻易认输,否则颜面扫地,难以立足。

所以,潘党提出,不仅要比准星,还要与养由基比力量。箭射的再准,没有力量,照样穿不透铠甲,杀不死敌人。

作为射箭超人,养由基当然不能拒绝挑战,那是耻辱。

难得能见到两位超一流高手较量,众将士都想一饱眼福,立刻行动起来。他们重叠了厚厚的铠甲,一共达到七层,请两位高手比赛,看谁射透的层数多。

七层铠甲,刀剑都难以砍透。

俩人弯弓搭箭,奋起神力,结果,各自射穿七层铠甲。当然,他们并非拿着弓箭,站在铠甲跟前瞄准,因为敌人是不会站在跟前让他们当靶子的。距离至少五十米开外,这射程快赶上现代的手枪了。

真不知古人是怎么练箭的,如果能参加现代的奥运会,射金牌就如探囊取物,轮不到韩国人逞威风。

众将士高兴之余,抬上插着羽箭的铠甲,送到楚共王的大营。并且连连夸奖:“君王有两个这样勇猛的人物,此战必胜。”

楚共王正在思考如何作战,没想到被众人打断,立刻大怒。大战在即,不出谋划策,却学那匹夫之勇,成何体统?当场把众将一顿训斥:“你们真是给楚国丢脸啊!明天就要开战,你们却在这里比箭,早晚将会死在这件技艺上。”

真是一语成谶,一代神射手,将来逃不过宿命。

当着众将士的面,楚共王下令,没收养由基的弓箭,禁止他再射。

国君的命令,就是皇帝的圣旨,作为神射手的养由基,就这样,在大战前夕,被剥夺了射箭的权力,简直要命。本来挺高兴的事儿,没想到是这个结局。郁闷啊!

既然君王有命,养由基只好背着手散步,不再摸弓箭。

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特别在这阴云密布的战场之上,建功立业的机会,无处不在。

再说晋国,当然也有射箭高手,首屈一指的,当属魏锜,因封地在吕,也称吕锜。当年的‘邲之战’,魏锜也算独树一帜;虽然有点丢人,但他毕竟帮助荀首杀回战场,活捉公子谷臣,挣回点儿颜面。

开战前夕,魏锜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射中了月亮,后退的时候,却不小心陷入泥沼。

这个梦,有好有坏,魏锜心中犯嘀咕。于是请高人解梦,算命先生说:“姬姓,是太阳;异姓,是月亮。你一定是射中楚王了,但陷入泥沼,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大丈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如果能以自己一命,换取楚王一命,值。

作战的时候,魏锜勇猛冲杀,战场之上,他竟然真的碰到了楚共王。魏锜可不管什么礼数,如此绝佳良机,当然不能放过,一箭射去,正中楚共王的眼睛。

伤势如何,史册没有详细记载,不过,各位都明白,‘眼里容不得沙子’,何况进去一支利箭。

楚共王捂住眼睛,满脸是血,疼痛难当。就算是铁人,再硬朗,再坚强,也不可能眼睛插支箭临阵指挥了,楚共王不得不撤离。战场从胶着状态,胜利的天枰,瞬间倒向晋国。

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天意。当年‘邲之战’,魏锜出使楚军,傲慢无礼;潘党率军追逐,眼看追上,魏锜射麋鹿奉献;潘党认为有礼,故而放过魏锜。

如今,潘党作为楚共王的保镖(车右),却没有尽到保护职责,致使国君眼睛被魏锜射伤。

作为一代楚王,高高在上,竟然有人敢射伤自己的眼睛,如此仇恨,岂能不报?楚共王强忍疼痛,立刻命人召来养由基,亲自递给他两支箭,郑重叮嘱道:“凭将军的神射术,想必不用太多的箭,一定要射杀那人为我报仇。”

看着受伤的楚共王,养由基无暇问候他的伤势,一声‘遵命’,接过箭,踏出营帐,登上战车奔赴战场。

他这个级别的射手,可以说已经到了‘箭在心中’的地步。平时根本不用看箭,只看猎物,看野兽是猎物,看敌人,也是猎物,至少已经到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

在军士的指点下,远远地,养由基就看到魏锜,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有什么本事,竟敢射伤我们国君?今人射击,一般都要试射,调整准星。作为‘春秋第一射手’,养由基根本就不须瞄准,抬手就是一箭。

真是箭去如流星,不偏不倚,正中魏锜脖颈,比子弹还管用。魏锜还没反应过来,就伏在弓套上死了。

‘邲之战’中,他逃过一劫;如今‘鄢陵之战’,遇到养由基,在劫难逃。

什么是差距?这就是差距。以潘党的射术,在楚共王身边,一不能提供保护,二不能当场复仇,这种水平,怎么与养由基比?绝对天差地别。

射死魏锜,养由基带着剩下的一支箭,向楚共王复命。

看着神武的养由基这么快就回来,而且一支箭就射杀魏锜,楚共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临出发前,怎么没给他温上一杯热酒呢?

自此,楚军提起养由基的箭术,人人咋舌,尊称他‘养一箭’,意思是射杀猎物,绝不需第二支箭。

后世公认,作为春秋射手,他排在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在《水浒传》中,有个‘小养由基’庞万春,方腊手下,也是个神射手,射杀不少梁山好汉。

楚共王受伤,军心动摇,形势急转直下;晋军则越战越勇,把楚军逼在险阻的地方,战况越来越不利。

战场军情万分危急,养由基依然遵守楚共王的命令——不射箭。真是个死脑筋,都什么时候了,国君的眼睛都失明了,还不知变通。

其实,楚共王亲手把两支复仇之箭交给他,命令去射杀魏锜的那一刻,已经解除对他的禁令。

有位叔山冉,不知何许人,拼死抵御晋军,满身是血。转眼看到养由基手无寸铁,闲庭信步,着急的对他大吼:“虽然国君有命,但现在是危急时刻,为了国家,你必须射,必须射!”

叔山冉一席话,终于点醒梦游人。养由基再也不顾楚共王的命令,毅然拿起弓箭,射向晋军,每发一箭,必定有人被射死。叔山冉则举起晋国士兵的尸体,投向晋军,砸中战车,车前的横木也被砸断。

经过奋力拼杀,终于遏制了晋军的攻势,为楚军赢得短暂喘息。不幸的是,公子茷已经被晋军活捉,此去成为战俘,别有一番经历。

但是,凭借养由基一个人的力量,挽回不了楚军的颓势。说实在的,楚军虽然强大,毕竟距离‘邲之战’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楚庄王时期的精锐,即使保留下来的,已经老化。

楚军的战斗力,大不如从前。养由基唯一能做的,就是战斗,战斗,继续战斗,尽最大努力挽回败局。然而,一场大战,凭他一个人,是无法左右大局的。

养由基,作为后世公认的‘春秋第一射手’,春秋的历史之中,有他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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