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烛火淡淡,摇曳着伏案身影。
江倾其实也未熟睡,衣服盖到身上一霎便醒了,元潇歉意笑笑,“吵到你了?”一边把衣服搁到一边。
“没有。这里医书有限,找的不容易。”江倾揉揉眼睛继续拿起书本,“谢谢。”元潇沉声道。
江倾放下书本,却不敢看元潇,“漓葽姑娘已经有了心上人,你,又如何?”那边不曾有反应,许久才听见元潇道:“不如何,待她好了,我便离开。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
无言苦涩填满胸腔,江倾艰难笑笑努力去看眼前模糊医书。却忽然被抱住,“傻丫头,也是笨丫头,不要学我被人困住了。”短暂的温暖,然后便是离去的背影,江倾笑笑泪水却不住流淌下来。
血毒并不容易解,薛昭的耐心又极差,每次去会诊都被气的半死。
听元潇所说,此人身份存疑,是他们在游历路上遇到的,浑身透着一股邪意。据元潇推测此人应该是暗中跟踪他们,一开始当然是极度防备。
可久而久之,漓葽对他倒是越来越温和,元潇虽然不满奈何找不出错,也没办法。后面有一次,忽然遭到不明杀手追杀,元潇和两人失散。
待半月后相遇,不知何故,两人就在一起,并准备成亲。元潇自然伤怀难言,一人在酒馆喝酒喝了三天。
或许因为这个,江倾尤为厌恶这个薛昭,每次诊断都要他离开。
一连五天,终于找到解毒办法,江倾虽无十足把握,却还是愿意尝试,毕竟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治疗过程,涉及需要女子宽衣,所以只能留下一些侍女使唤。
江倾小心解开漓葽衣裳,取来银针,手法娴熟扎针,漓葽疼得呻吟,面色苍白。江倾停了会,继续施针,自己额头也开始冒汗。
银针封好穴位后,江倾取来匕首,吩咐侍女分别拽住漓葽四肢,自己开始在漓葽的四肢切伤口放血。
“啊!”
或许是过程比较疼痛,昏迷的漓葽剧烈挣扎,痛喊。江倾手也有些抖了,那些侍女也有怯弱。
“不许松手!”
江倾厉声喝止,见漓葽身体红线渐渐消退,终于放下心。
“江倾!躲开!”
元潇大喊,江倾下意识躲开,一股强大剑气斩来,那些侍女尽数暴毙。
江倾颤抖看向薛昭,双目赤红扫了眼漓葽便举剑继续砍向自己。元潇冲过来,替她挨了一剑,“快走!这个疯子,他以为你要对漓葽不利!他一定会杀了你!”
江倾退了几步,便要离开,薛昭疯狂追上来完全不顾她的解释,一剑一剑划去。
“阿,阿昭!”
微弱呼喊让陷入疯魔的薛昭手一顿,元潇赶快抱住江倾逃离他的控制范围,低低喘息着,右臂伤口还在流血。
虚弱的漓葽胡乱套上衣物,从后面抱住薛昭一遍遍呼唤,“阿昭!她没伤害我,别怕!”
江倾几乎吓的不敢动,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个疯子恶魔。
片刻后,薛昭情绪稳定下来,手里的剑扔掉抱住漓葽。
“江倾,走吧!下午再过来!”元潇担心江倾扶着她走出去,自己的手臂不住淌血,面色灰白,脚步缓缓。
“我为,为你包扎!”即使是回到自己房间,江倾依旧害怕的说话哆嗦,但见到元潇便还是利索找出药物绷带为他包扎。
“那个薛昭,我一定会查出他是何人?”元潇半晌定定道:“漓葽太危险了。”
江倾没有开口,低头默默继续绑扎,漓葽那女子非一般人岂会看不出,不过是欢喜罢了,不愿意去看。
几日后,确定漓葽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江倾也准备离开。
出了漓葽的房间,却意外碰见了薛昭,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不过道歉诚意十足。
江倾淡淡颔首,便匆匆离开。当日差点要了她的命,这个事情怎能也无法抹去了。
“我和你走吧!”元潇倚在门口,浅笑安然。
江倾手一顿,而后轻轻点头,不由想起离开漓葽房间时,她说的话:我辜负了元潇,你又那么喜欢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如果你能陪着他那便很好。
而很多年后,终于明白感情不能勉强,心里面住了谁,很难抹去一人身影,甚至会加深烙印。
离开阿刹国,两人又一路游玩,往后二十余年,之余江倾便是最温暖岁月。
最后,还是免不了分开,想来是他在尽力让她走进心内,奈何横亘着一人还是避不开。
这一别便是十年,江湖风雨变幻,曾经天之骄子云夜一如叶珩也是匆匆暴毙,自己也成了白医堂堂主。
再见到元潇,是知道了漓葽和薛昭灭门的血案,再次赴往西北的一座边陲小镇。
漓葽本是阿刹国的密陀教圣女,为了爱情和薛昭隐姓埋名,躲避密陀的追杀。而江倾终于理解当年她求自己配制一副假死药的缘由。没想到还是逃不开宿命,最后惨死。
这五年两人一直过的很好,过着平凡生活,直到前一月传来灭门消息。
一路上,元潇脸色难看惨淡,鬓角竟然有了白霜,显得沧桑不已。
“他们会是密陀人杀的吗?”
元潇坚定摇头,“是十年前魔门的事情,涉及了长安册。”片刻又凄凉一笑,“薛昭是魔门人。”
当年他们深入魔门腹地,唯独江倾没去,如今才知当年隐情。
原来,漓葽和世家弟子都是冲着魔门内的长安册去的。说来可笑,连他们都不知道长安册具体是何物,却被它掀起血雨腥风。
到了边陲小镇,已是黄昏,残阳如血。
江倾担心抓住悲凉的元潇,“元哥哥,或许他们逃走了也不一定。”
待到走了进去,才知何为炼狱。小镇上,居民不多,却尽数暴尸惨死在路上。正前方,是一座破败中原样式别院,门上匾额书写:薛府。
元潇狂奔过去,江倾随后追上,却在门外停住了脚步。
里面还有余火燃烧,散发着焦味,横七竖八的尸体陈列在一堆,鲜血流淌了满院,强烈血腥弥漫。
“元......哥哥。”江倾担忧的想要伸手,却见他踉跄走向两具焦黑互相拥抱的尸体,跪了下来,低头不语,双肩不住颤动。
“漓葽!!!”
江倾也是瞬间泪目,陪着他跪下来抱住怀内男子,“没事的,会好的。”
在这个小镇两人待了十几日,亲手埋葬了这里所有人。
元潇将薛昭以及漓葽合葬一处,亲自竖碑。
上面题墓名:薛昭及其妻漓葽之墓。
“元哥哥。”
“江倾,对不起......就此别过吧!”
江倾一个踉跄,双眸模糊,他终于是再无可能放下那个女子。
离开西域时,路途居然救了个女孩子,也算缘分,于是便收留。
此后的许多年,两人各安天涯。
再后面便是元潇创立玄祭楼消息,一别两宽,各自不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