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陛下的性子,趁着令德还未回京,我还未痊愈之际,他会询问鹰扬王的意见,鹰扬王在朝中多年,比我们任何人都深谙伴君之道,他清楚如何既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又可以不让陛下忌惮他。所以,鹰扬王必不会亲自出马,而是顺着陛下之意举荐一人。此人不仅能征善战,还有治理一方之才,这样日后执掌益州就顺理成章了。”云琬琰解释道。
云琬琰跪坐下来,她的手慵懒地搭在椅背上,嘲讽而笑道:“若不是鹰扬王如此性格,我当初又如何回得了云州抢下维桢兵权?”
“若是鹰扬王府把持益州,对我们而言就将是一场硬仗。我们对付宁王那个草包有的是办法,可是若要对付鹰扬王,只怕要费一番心力。”梁玉兰担忧道。
陈锋却笑道:“怪不得郡主要撤回益州眼线,末将这下明白了。”
“明白什么?”梁玉兰不懂。
陈锋道:“无论是谁接掌益州,必然是要先拔出异己,郡主不想重蹈覆辙,就必须要撤回咱们在益州的人。若能让鹰扬王抓不到把柄,他当然没有理由对付我云州。等益州稳定,咱们可见机行事,还怕不知益州的消息。”
云琬琰点头而笑,道:“益州这个摊子,就让他们有心人去收拾吧。若我当真横插一杠,到时文官会说我握权过重,不可不防;武将会以我自视战功,压了他们一头,更坏的情况就是陛下又会对我维桢起疑心,那才是吾等的灾难。”
“是。”云翾点头道。他清楚云琬琰不在乎权势,也无心庙堂之争,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事先考虑数十万众的生死。此次撤出益州,也是希望外人不要将他们牵涉其中。
强忍心口痛,云琬琰又道:“比起益州,我更好奇陛下如何处置宁王手里的户部以及工部。”
几人陷入了沉思。
户部掌大胤上下生计,可现任户部尚书如宁王一样是个半分柴米油盐都不知的人,为了讨宁王欢心,不仅多次针对云、济二州,谎报户籍与土地,甚至连当初拨给益州的赈灾款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云琬琰和李骏早就想除掉这个混蛋了。
“云州被围城之际,工部尚书曾扬言引水灌城以退越军,可没有想到如果真如此,我云州就毁于一旦。幸而当初陛下未听从他的意见,才使我云州躲过毁灭。”陈锋恨恨道。
云琬琰冷笑:“既有人提出此法,必然会有有心人记住。换掉一个工部尚书兴许不能做什么,但是若不换掉他,难保此人下一次不会再向陛下谏言。新上来的这人务必要善兴修水利,彻底解决我云州危机。不然,衡江之患一日未除,我云州就有一日危险。”
“郡主可有人选?”云翾问道。
云琬琰淡淡而笑道:“我心里有数。只是谁可举荐此人要细细斟酌了。”
“太子殿下?”云翾建议道。
心口绞痛已越发严重,云琬琰洁白的额头上冒出了细薄的冷汗,她强忍痛楚,摇头道:“太子此时越是不说话,对他越有利。除去了宁王,庆王就是诸多皇子中最有帝王相的人,其余众皇子的矛头都会指向他,陛下不可能在朝中再为庆王树敌,所以必然会问太子的意见。
若太子开口,那么他一向在陛下面前与世无争的形象就会崩塌,甚至陛下会收起他对太子最后一丝的怜悯。”
云琬琰不想在部下面前倒下,敷衍道:“容我再想想,诸位稍安勿躁。一切先等益州稳定再做计议。”
她的话落,手已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郡主,你怎么了?”云翾见情况不对,立刻跑向云琬琰身侧。
“郡主!”陈锋亦是急急地唤她。
云琬琰已经痛到无法言语,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屋内众人慌乱了,梁玉兰大声地喊道:“来人,快来人!”
书房门被大力的推开,梁玉兰见门外跑进一俊逸青年,顿时愣住了,“你?”
凌恒跑至云琬琰身侧,一把将她抱起,他冷静地对云翾吩咐道:“快,去找程姑娘!”
“是。”云翾转身向外跑去。这一头,凌恒不顾陈锋的诧异与梁玉兰的愕然,将云琬琰放至榻上。
“琬琰,琬琰,……”他担心地一遍遍唤她的名。
她听得见,可是却已经没法出声回应他,她难过地张口,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琬琰,再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来。”他害怕地紧握她的手,俊颜因紧张而面目扭曲。
程炜彤来得很快,一见到云琬琰,她先丢下药箱,抓起云琬琰的手腕为她把脉。片刻,程炜彤的手惊得从云琬琰的手腕上抬起,却不料云琬琰反握住她的手腕。意识逐渐不清的云琬琰此刻双眸中映出程炜彤不可思议的容颜。
程炜彤看出云琬琰眸中透着请求的光芒,楚楚可怜,她无法想象这双眸子的主人就是叱咤一方的大胤藩王。云琬琰用尽全身力气握住程炜彤的手腕,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决。程炜彤终是心下不忍,咬牙道:“诸位放心,郡主只是旧伤复发。请诸位回避,我要为郡主施针。”
众人不疑有他,迅速退到外面,只有凌恒一动不动。
“请三公子回避。”程炜彤佯装镇定对凌恒道。
凌恒看了看躺在榻上的云琬琰,云琬琰扯出一丝无力的笑安慰他。他转身对程炜彤道:“拜托程姑娘了。”
“嗯。”程炜彤心下苦涩,刚刚凌恒看向云琬琰的目光担忧中带着深情,而卧病在榻的云琬琰亦别无二致地注视着他,四目相对的刹那,他们之间已无法再容得下第三人。
凌恒退到书房外的那一刻,他脚下一软摊到了地上。
“三公子。”云叔上前想扶起他,却被他拒绝。
凌恒浑身无力,只对云叔道:“这样就好。”
梁玉兰真的以为云琬琰是旧伤复发,不再多想,她仔细地盯着凌恒看了半晌。见他生得俊逸倜傥,又文质彬彬,关键是对云琬琰情深意重,她是越看越满意。她悄声问陈锋:“这么俊的公子是谁?是咱们未来的郡马爷吗?”
陈锋没好气地道:“他是凌三公子。”
“哪里的凌三公子?”梁玉兰行走江湖惯了,对帝都的达官贵人所知不多。
陈锋直言道:“鹰扬王府凌氏。”
梁玉兰一时未明,笑道:“原来是鹰扬王……”她突然意识到了凌恒的身份,她抓住陈锋求证道:“他,他,他是鹰扬王的儿子?”
“是。”陈锋言简意赅。梁玉兰却已傻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