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常满月极其困难地蠕动了动眼皮,却发现还是抬不起眼皮来。终于一咬牙,使劲睁开了眼睛。
只是眼前这状如杂草堆的破屋子是什么玩意?她虽然此刻头疼得不行,却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在下班路上,由于在跆拳道社学习过一个月,便鼓起勇气见义勇为,无奈为了救一个小孩子,被拿刀行凶的人砍伤,最终流血过多抢救无效而身亡。
她想坐起身来,摸摸自己的身体四肢,好确认下自己难道竟还活着?
从床上起身的动作牵扯到满月的大脑神经,她顿时眼前一黑,很多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刀光剑影般翻涌而来。
常满月自小缺吃少喝,身体虚弱到快要亏空……
常满月的爹娘不曾管过她,巴不得她早点死掉,家里也好少一个吃饭的人……
前两天一场风寒,很是轻易地要了这个十四岁小女孩的性命……
摸摸还有热度的脸颊,满月不可思议地推测,她是穿越到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小女孩身上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上天怜悯她,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即便这个原主不招人待见,身子还虚弱,但是凭着自己聪慧的大脑,并且略通一些防身招式,好好生活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现在这个身体实在是有些虚弱,不能在这个光线昏暗的小屋子里待着,出去晒晒太阳,杀杀菌,有利于赶紧恢复。
破败的木板门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吱呀”一声开了,满月刚拖着虚弱的身子,一脚踏出门槛,就看见坐在院子里啃鸡腿的弟弟庆有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她,而后抱着鸡腿转头大跑,嘴里还叫嚷着:“不得了了,病秧子下地了……”
也难怪常庆有惊讶,原本昨日村里的土郎中来看过,就定论他这个不中用的姐姐活不到第二日晚上了,叫他们赶快准备后事。
大山里的村里人除非是家里的长辈死了,才会正经像个样子准备后事、准备简单的丧饭。而常满月本来就不受老子、娘待见,死断气了也只会随便埋了,哪里还会像土郎中说的那样准备什么后事。
见到庆有还有鸡腿吃,而病重的自己居然无人问津,满月想,这原主爹娘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
算了,既然没人管自己的身体,她就自己管自己。不管在哪个朝代,自力更生总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一步一步走到庆有原先坐的地方,满月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去,就听见堂屋里出来了一个女人,庆有躲在她身后跟了出来。
想来这女人就是原主的娘了。
“满月,你这死丫头,没事出来吓唬谁啊?”白氏听到小儿子的嚷嚷,又想到昨晚村里土郎中的话,心里也有点发怵,现在看到满月能坐在太阳底下,想来应该是活着的,瞬间又不怕了,气势汹汹起来,“要是吓到你弟弟,看老娘不打死你!没出息的赔钱货。”
满月直直盯着她这个娘,看来这老子、娘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恐怕早就没有心了。这个愚昧的亲娘,真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骂得顺口,还是一个众人皆知的垂死的女儿。
碍于她现在身子实在孱弱,若是发生了口头争执,引起现在不必要的身体冲突,满月想,她才幸运得来的性命,怕是又要被送回阎王殿了。
于是,低头,温言道:“娘别生气。”说完自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白氏,平日里怕极了自己的丈夫,就连自己的儿子都约束不住,唯独看二女儿柔弱,平日里没少对她呼五喝六,甚至是拳脚相加。
满月攥紧拳头,心想身体一定要赶快好起来。等她身体好起来,看谁还敢这么欺负侮辱自己。
白氏看满月不还口,心里的成就感顿时上升了不少,而后转过身去,一脸温柔哈巴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别怕,慢点吃。娘在,没人敢和你抢。”说完还给庆有抹了抹嘴角的油渍。
满月心里哼哼:就她这个弟弟,何曾怕过什么,尤其是欺负原主欺负得起劲。
村里媳妇谁要是生不出儿子,不是被自家人的唾沫给淹死,就是被一天到晚喜欢扯嘴的村妇们戳脊梁骨给戳死。
白氏一连生了两个女儿。由于大女儿是头胎,还好说,并且前两年已经嫁出去了,就嫁在同村吴家。二女儿就没那么好运了,一生下来就被自己亲生父母说成是扫把星,把他们原本的儿子给换成了女儿。因此满月从来没被好好对待过。
三年后,白氏终于生了一个儿子,从此在家里、还是村里,腰杆都挺得直直的。只是对于满月来说,她的存在,就更可有可无了。
满月抬头看了看阳光,脑袋伸展过程中没感觉到头疼了,这是个好兆头。可是她的手摸着基本是前胸贴着后背的肚子,觉得应该给自己找些吃的才是,毕竟这具身体好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小院大门突然开了,走进来两个男人。满月凭着记忆,才知道原来是原主的爹和大伯。
二人一进门来,也没料到垂死的满月竟然好端端地坐在凳子上,似乎还在很享受地晒着太阳。常海三很是不满,口里骂骂咧咧:“满月,你杵在那里做什么?病好了就赶紧去做事,别一天就知道吃白饭。死丫头片子!”
满月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老娘饿到现在还没吃你家一口饭呢!
记忆里这个爹常海三,不仅对满月不好,连带着不开心的时候,还家暴白氏。只不过白氏是没骨气的人,每每挨打过后,还是给常海三做牛做马。只不过心里的气,全部都撒到原主身上了。
大伯常大通往平日里不常见到的满月身上,打量了好几眼,没想到这丫头姿色还不错,虽然瘦弱了点,而后笑着说:“满月啊,想不想以后一辈子都有白饭吃啊?”
满是吊儿郎当的贪欲语气,让满月不禁打了个寒颤:这阴险的大伯绝对没什么好主意。
常海三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一边装作阔气地领自己大哥进屋子,叫白氏弄点吃的,一边问:“大哥,真有白饭可以吃?”
常大通进了堂屋,二人交谈的声音小了许多。
满月留了心眼,见现在院子里没人,自己绕到堂屋后面偷听二人讲话。
“满月这丫头还有几分姿色,卖到县里头给需要的人家做小,能赚几两银子。”
“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常海三原本就觉得他这几个兄弟家底都比自己厚实,以后想要摆谱撑面子更是没地了,这几日心里气愤可好好揍了白氏几顿。现在听到居然可以有几两银子的收入,连语气都沾染了笑意,“满月那丫头片子就是个病秧子,把她卖了也好。要是大哥能帮弟弟介绍介绍,办成了这件事情,少不了对大哥的谢礼。”
说了开头就一直噤声的常大通。等的就是这句话。反正卖的又不是他的闺女,他还能分到银子,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两人一拍即合。
在厨房拿吃的的白氏,嘴里一直碎碎念:“本来自己家就刚刚好够吃的几口吃食,现如今又要被摆谱,白白送给别人吃,真是心痛死我了。这个挨千刀的大哥,没事总来混吃混喝……”
碎碎念了一阵,白氏才觉得自己心中的怒气好受了那么一点点,谁知道端着吃的正巧看到满月鬼鬼祟祟躲在堂屋后面,还没得到纾解的怒气一下子涌了出来:“满月,你个赔钱货,你站在堂屋后面干啥呢?一大堆衣服不去洗,你是要死啊?要死赶紧死……”
堂屋里正在合计的二人听到白氏这破锣嗓子,知道事情很有可能被满月听了去,当即跑出堂屋要逮住那丫头片子。
满月本就身体虚弱、行动缓慢,可是任白氏这么一喊,他们还不得来捉她啊!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把自己卖了。
她就不相信,这个村子里没有一个好人了。现在跟他们硬拼,是自投罗网,唯一的办法就是翻过这个矮矮的篱笆墙,跑出去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满月卯足了劲,一跃而过只到自己腰的篱笆墙,往村子里死命跑去。
这时候是中午,大太阳很晒,做农活的人家这个时候不是在家吃饭休息,就是三五成群地聚在大树底下扯嘴说七说八。
大家瞅着一个人影飞快地跑了过来,睁了睁眼睛,这不是常家老三的二丫头满月吗?昨天村里土郎中才说满月这丫头活不过今天晚上了呢,怎么人家现在撒着腿子跑,背后像是有狼在追一样。
满月眼瞅着后面的爹和大伯就要追上自己了,幸好看见前面大树底下坐了一堆人,使劲最后一口力气跑到人堆面前,很是凄惨地断断续续喊:“叔叔婶婶……给满月……做主啊!我爹和大伯……要卖了我……到县里人家……做小……”
什么?众人一片哗然。这样对待自己的亲闺女和亲侄女,简直就是伤天害理啊!且不说满月现在还病着,一旦卖给人家,病能不能给治好还是一回事,到人家家里做小,不止受气,还得像奴才一样被人使唤。
村里的人家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是除非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已经没了下顿的着落,才会做出这样不得已的事情。
可这常海三,不仅有房屋三间,田地两块,那嫁到村里吴家的大女儿常月牙,逢年过节也会意思意思。现如今他家里两个大人好手好脚,下面又只有一个二女儿和一个小儿子,日子怎么说都是过得去的,哪至于干出这种卖女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