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未央宫之后,纯妃似乎也并未找棠雪什么麻烦,倒像是这纯妃锦衣玉食,冠宠六宫的娘娘的奢侈生活过得腻歪了些,想玩一把寻常人间的贤妻良母。
只是每每贤妻良母的心一起时,棠雪便要暗暗叫苦。
纯妃不知什么时候命下人腾了院子的一件房间当作厨房,还命人寻来些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等厨房用具。
这日傍晚,天色欲暗,棠雪支起一盏油灯正在房间看书,只见柳儿在院中疾呼:“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
棠雪一把扔下书本拔腿就往外跑,只见被腾出来当作厨房的那间屋子浓烟滚滚,棠雪一把冲上去抓着柳儿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柳儿带着哭腔回答:“娘娘还在里面!”
棠雪扯下身上的披风往旁边的水缸一浸,披在身上就想往里冲,而此时身旁疾风似得闪过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抢先了一步往里冲。
不多时,那人便横抱着纯妃出来了,她轻轻把纯妃放到地上,纯妃一脸花猫样立在地上不住的咳嗽。棠雪这回才瞧见了,那人脸上也被烟熏得跟花猫一样,却还是认得出是上回见过的皇上。
“民女参见皇上!”
“奴才参见皇上!”
棠雪跪下行礼,周围的宫女也跪了一圈。
李怀一脸沉重的摆了摆手,柳儿会意,便起身退下了,临走时拉了拉棠雪的衣角,棠雪也识趣的退下了。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棠雪听到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你能不能替我爱惜你的身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知该拿你怎么办....”随后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没入这夜色中。
自那日后,纯妃并没有放弃厨艺这一项爱好,而每当她在厨房叮叮当当开始做菜时,屋外便围了一圈的宫女太监,他们的手上......端着一盆水。
造孽啊造孽啊,做个饭这是费了多少人力无力,棠雪不禁感叹道。
不多时,棠雪的桌上便多了几盘面目全非的菜色。
“快尝尝,好不好吃。”纯妃一脸期待的问道。
棠雪不禁抖了一抖,但是还是拿起筷子慢慢移向其中一盘。
“这是红烧肉,特意向御膳房请教的。”
棠雪看着那一坨坨黑色的木炭一样的菜品,手中的筷子还是不忍下手,便又移向其中的一盘活色生香的鱼,自然是活色生香,因为棠雪下筷划破了鱼肚子时,鱼的内脏还鲜活的一股脑流了出来。
“这......”棠雪干笑一声,看向纯妃,纯妃看起来也是脸色尴尬,干笑道:“似乎是忘记去内脏了......”
纯妃似乎是对自己的厨艺有了明确的认知,便拿起筷子道:“我先来尝一尝这个.....”
“别......”棠雪刚想阻止。
纯妃已经猝不及防的吐出来了,连忙灌了一口茶骂道:“这劳什子菜谱,那帮御膳房的奴才糊弄本宫!”
这御膳房的师傅也是冤屈得很,棠雪心里干笑道。
自那日之后,纯妃似乎是消停了许多,棠雪前面再也没有出现过各种奇奇怪怪的菜色了。
“好久不下厨了,老了,手艺都生疏了。”纯妃悠悠叹道。
“纯妃娘娘金枝玉叶,也下过厨房吗?”棠雪心里倒是疑惑。
“年少的时候,就想着为爱人洗手作羹汤,过一过简单的生活。”
“娘娘如今得皇上盛宠,也是其他人羡慕不来的。”
她不置可否的低笑了一声,便不言语了。
冬天快要过去了,日子也渐渐的暖和起来,宫里的干枯的树枝也抽出了嫩绿的嫩芽,冰雪渐渐融化。
可是纯妃的身体却是越来越不行了,看起来越发的孱弱,时不时就咳出鲜红的血。棠雪每次过去陪伴她聊天,棠雪已经穿着轻薄的春衣了,可是她还是整个人裹在狐裘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美艳的脸。
她望着窗外的天空问道:“外面要下雪了吗?”
“娘娘,冬天过了,今日已经立春了,不会再下雪了。”
“原来,看来是我太久没出门了......”她苦笑了一声。
“娘娘安心养好身,便可以去看春日的风光了。”棠雪安慰的说道。
她听到这句话,似乎眼神飘向了远处,像是回忆人生中的某一个场景似得,嘴里喃喃道:“赏春吗?”而后又低低的笑了一声,说道:“我的前半生,过得极肆意,也极自私,极贪婪,什么都想拥有,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棠雪见过睥睨的她,傲慢的她,恃美行凶的她,却没见过这样落寞,孤寂的她。这欣欣向荣的春日里,万物复苏,却只有她,像是行将就木的枯枝。
棠雪一时不知道怎么出声安慰,便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娘娘不必如此悲观。”棠雪说道。
“悲观?”她眼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缕春风轻轻拂过。她轻声说道:“不,我是想早点见到他了......”继而她握着棠雪的手稍微紧了一些,看着棠雪说道:“只是这世间,我唯独还放不下一个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随后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屏风后走了进来,是皇上来了,他额头青筋跳动,脸上有克制的暴怒的气息。
棠雪连忙跪下行礼:“见过皇上。”
他冷冷笑着,脸上的神情暴怒和恨意交织在一起,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纯妃说道:“你想早点见到他?你以为我会如你的愿吗?”
龙之逆鳞不可触啊,这纯妃当面提起其他男人,这皇帝的头上也是绿的慌,看起来像是要把这屋子的人全都砍了,棠雪在一旁战战兢兢的想。
他走过去,坐在纯妃的床头,握住她的手,目光阴沉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偏要你在这世间好好的活着。”
两个人目光对侍着,暗潮涌动,互不相让,像是要把对方捅出血来。良久,纯妃先笑了一笑,脸上的笑容夹杂着苦楚和一丝的嘲讽,低声说道:“何必呢。”
那皇帝似乎是气极了,挥手甩了袖子,站起来,对着随行的太监喊道:“太医院那群废物呢?!快去把季无忧那庸医给我叫来!”